崔伊比祁臨大部分同學的父母年長,平時總是溫柔地笑著,不怎麼顯歲數,現在卻因恐懼、憤怒而老態畢露。
“臨臨,你跟媽說實話,春節時你是不是故意試探我和你爸?”
祁臨將將穩住,額角卻滑下冷汗,“您說什麼啊?我為什麼要試探你們?”
崔伊瞳孔緊縮,囈語般,“因為你喜歡男生。”
“媽!”祁臨隻能提高音量,仿佛這樣才能更有底氣。
可底氣都是假的,崔伊沒有說錯,他就是喜歡男生,他就是在試探!
“電視是我調的,我當時正在看嶽城衛視的歌舞重播。”崔伊盯著他,“後來卻被調到了首都衛視。你爸從來不碰遙控器,隻有你,隻有你可能調台。臨臨,你想讓我們看同性戀遊行,是嗎?”
祁臨極度驚訝,沒想到崔伊竟然敏-感到這種地步。
他咬緊後槽牙,知道即便說什麼都沒有用,還是不能承認。
“您真是想多了。我都記不得我調過台,可能隻是隨手一按?”祁臨說:“我跟您保證,那不是試探,我也沒有喜歡男生。難道您以為我喜歡小龍?這怎麼可能?他隻是我的朋友。”
不知何時,崔伊臉上已經有了淚。
被那雙淚眼看著,祁臨心中五味雜陳。
不管怎麼說,崔伊都是生他養他的母親,而且在這件事之前,崔伊是無可挑剔的母親。
內疚充斥著胸膛,他無法不心軟。
“臨臨,過來。”崔伊招了招手,“陪媽媽坐一會兒。”
祁臨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對不起,是媽媽太激動了。”崔伊聲音有些飄,“媽媽可能錯怪你了,你原諒媽媽。”
祁臨覺得空蕩蕩的,崔伊沒有錯怪他,是他在欺騙崔伊。
“我這次回來,沒有提前告訴你,是因為我很不安。”崔伊說著又發起抖來,“我害怕你是個同性戀,我想去看看,你到底和哪些人交往。看到你和那個男同學逃課,我……我被嚇到了。情急之下,才說了傷害你的話。”
祁臨忍不住問:“害怕?”
崔伊開始語無倫次,“臨臨,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你千萬不能走岔路,傷害媽媽……”
“媽。”祁臨輕拍著崔伊的背,語氣緩和,“我怎麼會傷害您?”
崔伊轉過臉,“同性戀都是變-態!媽媽已經被傷害過一次了,你千萬不能和那些人一樣!”
祁臨心中疑雲重生,“什麼傷害?媽,你在說什麼?”
崔伊卻不願意繼續說下去,茫然地站起來,向衛生間走去。
不久,祁臨聽見裏麵傳來壓抑的哭聲。
葉拙寒在理發店裏站了很久,一眨不眨地盯著祁臨離開的方向。
傑尼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
手背上的紅蔓延開來,像滲出的血。
胸膛裏有個地方突然傳來粗糲的痛感,這痛實在是太陌生,並非難以忍受,卻讓他前所未有地難過。
他不明白這樣的疼痛從何而來。他的情感世界貧瘠到隻容得下一個祁臨,現在祁臨讓他難過了。
但祁臨不過是將他的手打開,對他說“我先回去了”,將他留在原地而已。
“我……”他有些無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背,
那天坐在河邊石頭上體會到的難過卷土重來,卻強烈了無數倍,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鮮明的情緒。
“您臉色很不好看。”傑尼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此時也被葉拙寒的樣子嚇到了,“是不是不舒服?先過來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