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和沈之言漫步在朱雀大街上, 盡覽長安最富貴繁華之地的風光。
大街上人來人往,還沒進入平康坊,就已能聽見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傳來, 仿佛一個樂部都在合唱, 未見其人, 靡麗歡快的曲調此起彼伏, 便已有一番華麗繁盛的氣象。
陳星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座花樓, 霄台林立,甚至還有一條曲水蜿蜒其中, 他還沒有來得及誇讚一下眼前的風景,就見一個花枝招展、頭上別著一朵黃牡丹的中年婦女扭著屁股走了過來。
不不不, 陳星心肝一顫, 等這女人走近了他就知道自己絕對是大錯特錯, 絕對看走了眼——因為這女人年齡足以做陳星奶奶了, 隻不過徐娘半老, 風韻依舊, 一把扇子在陳星肩膀上挑逗似的捅了幾下,刷了足有三寸厚白麵的臉湊過來,“這位小官人, 我一看你就是頭一次, 你要什麼就盡管吩咐著!哎喲,這看著真是麵嫩, 怪不得都喜歡少年郎呢……”
陳星避之不及, 哪敢跟她糾纏, 頓時受驚似的後退了:“借過,借過。”
“哎呦喂,果然還是個雛兒呢, ”就聽這女人捂嘴笑道:“那更妙了,不如來玉樓裏見識見識,包你玩的開心!”
“不不不,”陳星力拒道:“我可不是來喝花酒的……”
見這老鴇不依不饒,非要抓住陳星才肯罷休,沈之言抬起眼睛,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她。
這老鴇被看得不由自主就鬆開了手,她倒也是有些眼力,打量了沈之言一眼才笑道:“這位公子倒是好威風。”
“我們真不是來喝花酒的,”陳星再三聲明:“不喝花酒。”
“不喝花酒也無妨,”誰知老鴇一揮香帕:“我這歌女還有舞女,多得是賣藝不賣身的,就圖個技藝娛人,你要是喜歡,不妨看看。”
這老鴇徑自在前麵帶路了,碰到兩個紅衣的丫鬟出來,探頭探腦地想要迎客,卻被她趕了回去:“別迎了,一對兔兒爺!”
陳星臉色燒得厲害,心中暗罵什麼兔兒爺,這都什麼跟什麼,這天殺的老鴇——就見沈之言恍若未聞,泰然自若地跟了上去。
見他一點沒放在心上,陳星隻好也抹下臉皮,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我們這裏最好的歌女和舞女都是從宮中出來的,”就聽老鴇自豪道:“宮裏的梨園知道嗎?聖人親自製樂、親自吹彈,還跟春華夫人一起譜曲!”
“宮裏出來的?”沈之言點頭道:“那就請她出來一見。”
歌女正在服侍另一個客人,舞女就跟著老鴇出來了,看起來確實是清倌兒,因為姿色也隻是普通而已。
“她叫李十一,”就聽老鴇介紹道:“當年在宮裏跳舞跳得可好了,還領班呢!”
“那怎麼就出宮了呢?”陳星就道:“你也別跳了,咱們就聊聊天吧。”
李十一看了一眼老鴇,見她沒有異議,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感激的神色來,見陳星疑惑的目光,她才道:“我當年跳舞跳得厲害,腳跟都磨爛了,不得不用白綢裹住,後來春華夫人憐憫我,就放我出宮了……現在也隻不過憑過去的名頭攬客,跳舞著實費力。”
“春華夫人?”陳星道。
“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不過就算是外地來的,也該知道春華夫人吧,”老鴇道:“當今聖人的寵妃,六宮粉黛無顏色,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那種……”
“原來如此。”陳星恍然道。
據老鴇說,春花夫人姿容絕代,能歌善舞,牢牢占據著聖人的寵愛,讓聖人為她虛置後宮。
這就苦了聖人以前的妃子們。
“我一個姐妹便是冷宮裏的人之一,”就聽李十一黯然道:“她不像我一樣早早選擇解脫,她還眷戀著聖人曾經給她的恩寵,幻想著聖人能有一天能再度寵愛她。”
自古癡情空餘恨啊。
而李十一走出宮廷,嫁了一個太常樂工,這個人就是當年她跳舞的時候給她伴奏的人,也算是兩情相悅。
或者說,她從不奢望遙不可及的東西,也沒有被那種東西迷住。
陳星和沈之言聽了一回樂工的笛聲,就聽到窗外一陣喧鬧,一群小孩子呼嘯而過,領頭的那個頭上紮著總角的小孩製止住他們的喊叫:“別吵,祭祀貓鬼要安靜!”
沈之言眯起了眼睛:“走。”
陳星和沈之言走出玉樓,當然他們分文沒有給老鴇奉上,免費欣賞了笛曲,還免費吃了一頓樓裏精致的點心,最後把老鴇氣得直跺腳:“這天殺的無賴!”
“叫咱們無賴呢。”陳星憋住笑,這吃白食的滋味竟意外地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