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酒店的頂樓, 就像波提切利第一幅失敗的油畫所渲染出來的那種模糊而又斑駁的光影。
王、丹、若從失血的暈眩中醒來,卻驚恐地發現自己被雙手捆縛了起來,身邊堆滿了各種即將派上用場的工具。
“別擔心, ”身旁傳來了一個安慰的聲音:“你正在被放血, 我們會放掉你身體中大約四分之一的血液, 這樣的皮膚濕度會更符合泥土和石膏的配比, 同樣也會讓你的身體線條更加優美而具有弧度。”
“畢竟我們需要的是一個青春美麗的花神, ”藍胡子夫人補充道:“病態不符合我們的審美。”
王、丹、若發出了尖利而充滿恐懼的叫聲,她意識到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 一個以美為名、創造花神的陷阱。
“噓,總是這樣, ”藍胡子先生充滿遺憾地搖搖頭:“每個被選中成為花神的女孩子總是這樣害怕, 並不能明白自己能成為波提切利永恒畫作的女主角, 是多麼偉大而榮光、多麼幸福和值得誇耀的一件事。”
“她們不懂得藝術, 不懂得藝術降臨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 不懂得生命在永恒的藝術之前的微不足道, ”藍胡子夫人笑道:“好孩子,你將成為花神,你將和藝術融為一體, 這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 為什麼你卻不能理解呢?”
王、丹、若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希望她的同伴能夠聽到她的呼救……然而整個酒店就像一個神秘的無底之洞, 一個從沼澤中冉冉升起的巨獸, 一個吞噬所有青春為其養分的黑暗魔窟。
“哦, 瞧瞧,”藍胡子先生細細盯著她感歎道:“她的淚水,像貝殼上的露珠一樣潔淨, 她的皮膚像象牙一樣閃爍著光澤,還有芳香的氣味。”
“這一刻我想我品嚐到了羨慕的滋味,”卻聽藍胡子夫人有些微微的泛酸:“我沒有在最好的年紀將自己獻祭出去,我的皮膚已經老化,我的頭發已經花白,我沒有芳香的氣味,隻有一具行將就木的軀殼。”
“不,我親愛的妻子,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花神,沒有人比得過你,”藍胡子先生卻動情地親吻了她的嘴角:“你對我的愛和波提切利的作品一樣不朽,你使世人震撼並且相信我們的藝術,是真的藝術。”
王、丹、若恐懼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對老夫妻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她現在隻想逃離他們的魔掌。
她奮力掙紮著、扭動著,然而被割破血管的手臂卻在汩汩地流出血液。
“知道嗎,月光下,血是黑色的,”藍胡子夫人擦擦眼角,露出了一個笑容:“純粹的、閃爍著光澤的黑色……so beautiful,卻沒有人懂得欣賞這種美麗。”
“除了你我。”藍胡子先生盡情欣賞了一會兒,慢慢從地上拖起鋼筋,他似乎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王、丹、若。
“我們要先用鋼筋貫穿你的身體,這樣你的身體才會呈現一個穩定、輕盈而平衡的姿態……”他道:“我們希望你放鬆,過程不會太久。”
玻璃門後,苟一波的眼睛已經瞪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他的喉結就像彈珠一樣上下移動著,恐懼讓他像秋風裏的螞蚱一樣瑟瑟發抖。
如果一個人的神經並不是那麼強韌的時候,就有可能像苟一波這樣徹底崩潰,畢竟他不是第一次目睹殺人的場麵,疊加的衝擊,讓他的神誌陷入了混亂。
他如同行屍走肉一樣下了台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瞧,瘋了一個,”倚在門邊的瓦格納打了個響指,“完全看得出來,他的神經就像牛毛一樣纖細,像法國的馬奇諾防線一樣一觸即潰。”
“和他相比,我們的神經就像千錘百煉過後的盔甲,刀槍不入,不就是一幅畫嗎?”霍夫曼感慨道:“不過,也許那幅畫確實有魔力,還記得嗎,我們也給那個女人的屍體帶上了桂冠,把她擺放成了克拉麗絲的模樣。”
“小伯克利一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媽媽和他哥哥死亡的造型,所以他心心念念也想要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花神,那個小ginger girl……”瓦格納道:“我們一直以為,戰爭的陰影是最深刻的,然而實際上,童年的陰影才是最難以忘記的,最深入骨髓的。”
陳星並沒有聽到門外發生的一切,事實上他正在沈之言的房間裏,跟他交流自己獲得的一切信息。
“伯克利是伊麗莎白的小兒子,”陳星搓了把臉:“這是我今天獲得的第一個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
“第二個呢?”沈之言問道。
“他死了。”陳星道:“被沙蒂、亨利和艾倫合起來殺死了。”
沈之言微微一怔:“……為小愛麗絲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