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咖啡館除了西式的陳設之外, 總有一些京都特有的含蓄和清幽的意境。坐在明亮的窗戶旁,陳星很快看到一個身材窈窕修長的女人,快步向咖啡館走來。
“來了。”沈之言抬頭看了一眼, 就道。
陳星皺起眉頭, 這個女人的麵容隱藏在帽子之下, 根本看不清楚, 何況當時在葬禮之上, 這個女人也帶著麵紗,那麼沈之言是怎麼一眼就確定的呢?
似是看出了陳星的疑惑, 沈之言難得有些遲疑地頓了一下:“……其實,我不太能通過麵容來分辨女人。”
陳星瞪大了眼睛, 這可讓他吃了一驚:“啊?那你怎麼……”
沈之言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才道:“三圍。”
陳星可真沒想到, 沈之言居然對女人臉盲, 隻能通過三圍來記憶和區分。
“這可真令人感到驚訝。”陳星越想越好笑, 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很快女人走了進來, 坐在了他們對麵,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張美麗的臉龐來。
“小西幸子, ”她率先開口道:“幸會。”
“幸會。”沈之言道:“但願今天的邀約不會讓你感到突兀。”
“並沒有, 我隻是感到很驚訝,”就見幸子抬起頭道:“您是怎麼知道, 我是鬆下德平的情人的?”
警方認定鬆下德平是意外致死, 所以沒有立案調查德平的社會關係, 小西幸子因而十分詫異自己和德平見不得光的關係居然能被人一眼看出來。
原以為沈之言會把昨天他們的推斷說出來,沒想到他卻變了一套說辭:“……因為你看屍體的眼神,和別人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幸子道。
“你的眼神, 帶著對他的恨意和恐懼,以及能擺脫他的解脫,”沈之言道:“如果不是情人的關係,你也是個長期被他操控的人。”
幸子猛地喝了一口咖啡,仿佛被刺痛了一般。
“是的,如果你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混蛋的話,”就聽幸子咬著牙齒道:“在我見過的人中,沒有一個能超越鬆下德平的無恥。”
在她的敘述中,她的父親小西信長經營了一家小規模的公司,因為管理不善而瀕臨破產,這時候鬆下德平出現了,許諾收購並重組這家公司。
然而這隻是個騙局。
“父親歡天喜地地以為,公司可以得到拯救,”幸子道:“然而實際上,鬆下德平隻是利用這個公司進行洗錢和黑市交易,在警方追查的時候,他就抽身而去,讓我父親承擔了一切罪責,還有大額的欠債。”
於是小西信長被逼地自殺了。
然而他的自殺並不能結束一切,債務落在了小西幸子的頭上,這個柔弱的女人立刻就被鬆下德平收入彀中,說起來這本就是他一步一步地謀劃。
“鬆下德平是個人渣,他從沒有給我一分錢,甚至告訴我,我是在用身體替父親還債,”小西幸子不由得哽咽道:“我萬念俱灰之下想要自殺,可他卻用我年邁的母親來威脅我……”
陳星捏緊了馬克杯,“這家夥真是死有餘辜呢。”
顯而易見,幸子怨恨他,這會是殺人動機嗎?
“對於這樣的人渣,你應該不想再見他,甚至包括他的屍體,”陳星道:“那麼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靈堂之上呢?”
幸子神色有些奇怪:“難道不可以和過去做個道別嗎?”
“難道不是為了見另一個人嗎?”沈之言反問道。
“誰?”陳星和幸子一起問道。
“千代櫻子。”沈之言道:“我對你們之間的關係有些好奇,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妻子和小三之間的關係呢。”
幸子有些怔神,“櫻子……是個很好的女人,她知道我的身份之後,沒有恨我,反而很同情我,理解我,甚至幫助我,如果不是她,我也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信心。”
這算什麼,兩個深陷絕望的女人的互相安慰嗎?
因為一個糟糕的男人,讓妻子和情人產生了理解和同情?
目送小西幸子走出咖啡館,陳星才道:“真是撲朔迷離的關係啊……”
他不由自士提出了諸多猜測,“會不會是兩個女人其中之一,殺害了死者,另一人在為她遮掩……又或者是,兩人共犯,合謀殺害了死者?”
沈之言想都沒想就否決了他的猜測:“警方查看過小區的監控,當天進入小區高樓裏的人,並未出現櫻子,或者幸子。”
“那這案子簡直無從下手,”陳星搖頭道:“凶手毫無破綻。”
“你覺得凶手毫無破綻,因為你自覺將凶手鎖定在了死者複雜的社會關係中,”沈之言道:“這也是普通的凶殺案的思路,凶手肯定和死者有某種仇恨……如果換一種思路,凶手與死者並無仇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