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儲大典有多隆重, 自是不必多言的。祭天地,太廟、社稷,忙忙碌碌一天, 盛大的儀式才結束。
京中關係網錯綜複雜,謝沉絳封皇太子一事, 第一個讓其興旺的並不是眾人已知會出一個太子妃的顏家, 而是賀家。
賀家的門檻幾近被來拜訪的人踏破了, 庭院裏的馬車來了又去, 去了又來。
賀家人這幾日春風滿麵,就連家丁婢女走路連腰板都挺得分外的直。
賀府上下誰不知曉當今太子曾寄養在賀家, 待往後太子殿下他榮登大寶,又豈會少得了賀家的好處?
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包括賀太師本人。
直到一行身著鎧甲、腰別長刀的士兵的闖入府中,並以“謀害未來太子妃”的罪名,強硬將賀從霜帶走、關入大理寺。
賀從霜忽然被帶走,且抓她的都是麵無表情的衛兵, 這些人像鐵桶一樣將她包圍,把她嚇得夠嗆, 當下臉都白了。
除了喊“救命”以外, 賀從霜一時半會竟想不到別的話。
賀從霜是被從賀府抓出來的,並且帶回大理寺一路毫不做掩,許多人都瞧見了。
而這一出如巨石投湖, 在賀家掀起滔天巨浪。
一些小輩不明所以,慌亂之後立馬去找家中長輩, 想讓家中長輩出麵尋謝沉絳,好讓對方去大理寺走一趟,把被抓走的賀從霜帶回來。
但與閱曆尚且淺的小輩不同, 老家夥在冷靜下來後從這事中品出了一些怪異的味道。
對方以“謀害未來太子妃”的罪名帶走了賀從霜。
可是,謀害未來太子妃?
謀害未來太子妃不是顏家那二千金麼,從霜這丫頭怎麼會跟她扯上關係。
賀家年輕一輩中的女孩子就兩個,賀從霜不可謂不受寵。
她被抓進大理寺後,賀從霜的父親,亦是賀問嵐的堂叔立馬就跟著去了大理寺。
所有人都不知曉,謝沉絳就在大理寺等著。
以前謝沉絳未恢複皇子身份時,他見到賀濱海出於禮貌,會喊上一聲叔叔。
來時路上,賀濱海其實還有些架子,但當他入到大理寺,看見坐在寬椅上的謝沉絳時,心頭下意識一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緊緊拽住。
不遠處的男人相當年輕,他年輕卻也威嚴,又有一種道不明的疏離。
大理寺內光線不甚明亮,光芒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臉上,以他高挺的鼻梁為分界,映出明與暗。
那人仿佛一頭臥著的虎豹,猛獸的眼睛已睜開,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目標。
直到被身旁人輕聲提醒,賀濱海才如夢驚醒,連忙向謝沉絳行禮。
然而,坐於上首的男人久久沒動靜。
他不喊起,賀濱海便不敢直起腰。
時間慢慢過去,那些年養尊處優的賀濱海還哪裏能長時間彎著腰,很快他開始發抖打顫,嘴皮子抖的跟篩糠似的。
在賀濱海看來,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刻鍾,也好像過去了一個時辰,坐在上首的人才似乎終於看見他。
“賀府尹,請起。”上麵傳來的聲音不緩不急。
賀濱海立馬直起了腰。
他身居順天府府尹之職,對方稱呼他為賀府尹,顯然是要跟他劃清界限。
到現在,賀濱海哪裏還敢端什麼架子,要多畢恭畢敬,就有畢恭畢敬。
“太子殿下,不知小女犯了何事,竟讓大理寺這般大動幹戈,甚至還驚動了您。”賀濱海揣著明白裝糊塗。
謝沉絳懶得跟他繞圈子,直接打了個手勢。
很快,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完全看不清模樣的男人被帶上來了。
嶽山單手拎著他,就跟拎著一隻小雞崽一樣,把人帶到賀濱海身旁,然後像扔垃圾一樣丟開。
不知道是這些天在大理寺裏受了刑,還是其他別的原因,如今這個被丟下的男人站都站不起來。
“雷興旺,這個月的初八,你身在何處,與何人見過?”
這鼻青臉腫的男人,正是數日前被抓住的雷興旺。
大概這番話先前已有人接連不斷地在他耳邊詢問,如今一聽,他條件反射的立馬說:“初八那一日,我與賀二小姐在東街那棵大榕樹下見過一麵,她說若我肯幫她一個忙,她就答應與我一同去嶽橫樓看一出遊園戲。我問她是在幫什麼忙,她與我說隻要我幫她把那個勾''引她哥的女人用花盆砸死就行。”
雷興旺不敢看任何人,隻一個勁的埋頭說:“開始時,我聽她這般說,我是有些猶豫的。”
猶豫的並非要殺人,說實話雷興旺也打死過家中丫鬟,但丫鬟僅僅是丫鬟,命是賤命,不值一提。
可是那個與女人與賀從霜的哥哥有關係啊,說不準身份不簡單。
雷興旺:“不過後來賀二小姐說,那女人是個外室,娘家早就沒了,讓我不必多慮。又說隻要我一得手,立馬就離開,曆時不會有人知道這事是我幹的。她還說,就算退一萬步有人知道了,她也會讓賀家幫我把尾巴收拾幹淨”
本來就不是個善類的雷興旺動心了。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離開食肆後,會直接進了大理寺。
具體時間地點有,人物也有。
雖說雷興旺這人的父親隻是一個從六品的小官,但其實賀濱海是知道雷興旺的。
原因無他,這位在他看來文不成武不就的雷少爺是他女兒的狂熱追求者。
他所行之事偶爾還被賀濱海的同僚拿來打趣他,說有人想攀高枝當他的女婿。
然而如今很明顯,什麼愛慕青睞,在重刑麵前不堪一擊。
雷興旺全部招了。
賀濱海此時已經深感不妙,但謝沉絳並不給他說話機會,拍拍手,讓人把賀從霜帶上來。
賀從霜前腳剛被抓進大理寺,她父親後腳就來了,所以賀從霜並未受刑。
賀從霜一看見坐在上首的謝沉絳,眼睛一亮,連忙喊了聲二哥。
她以為謝沉絳隻是來走過場,待會兒就會把她撈出去,所以沒等在場的任何人說話就跟倒豆子似的向謝沉絳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