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讓國?玉蟬之花 第十七章 做布置 備叛亂(1 / 2)

世人皆信,人間如有大喜大悲,上天都會有所感應——如盛世降臨,則麒麟生、靈芝現;如帝王離世,則山崩裂、星隕落;如冤獄不昭,則六月飛雪,冬雷震震。

一個月以來,洛陽一帶就沒有天晴過,或疾風驟雨、電閃雷鳴,或淅淅瀝瀝、點滴到天明。秋天本就是肅殺的季節,現在再帶上這些雨,於是便更添了一份淒苦。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不甚喜愛舞文弄墨的黃衫少年也被這天氣浸染地有些落寞,此刻憑欄而望嘴裏亦不禁吟誦。

他心裏很沮喪,因為他在乎的人一個一個地死去,他拚盡全力想要保護他們,可他們還是一個一個地死去,不可阻擋。他曾經對著遠方的天空發誓,自己再也不會軟弱,再也不會流淚,但在掩埋獨孤奉孝和小玉的時候,他還是紅了眼眶。

任彥俊,我非得活剮了你!

忽得竄升起來的仇恨讓他的身體再次感受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劇烈的灼痛,武功盡廢的恐懼感逼迫他轉移了思緒,他又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洛陽城的皇宮裏,李嗣源奄奄一息,於是整個南方激流暗湧,唐朝內部各方的勢力集團蠢蠢欲動,似乎都在等待著他咽氣的那一天。

這便是亂世,當獅王老去或病死後,沒有光榮的繼承和秩序,有的隻是惡狼群的貪婪與混亂,這一切必須要等到新的獅王誕生的那一刻才會終結。

但舒逸園卻分外地安靜。離那驚魂一夜已有三十多天,這一個月裏他們似乎被世界遺忘在了這個僻靜的角落。沒有外人再進入這裏,而園內那些剩下的內侍與宮女現在隻要遠遠地看到這些來自北方的蠻人,便會有意無意地避開。

鳶戈突然發現,自己自八歲以後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過上這樣清閑的日子了。他突然很懷念草原,懷念站在馬背上一眼便可以看到天地盡頭的感覺;懷念太陽還未升起的天空裏夾雜著隱隱的笛聲,而遠處族人們正帶領馬群外出放牧。

他也想起了鬼武穴地,想起了那三個又像農夫又像苦行僧的老師,想起了那些簡易的木屋、那個到處打著火把卻依然幽暗的地穴,還有那些和他一起修行、一樣沒有了父母的孤兒。

也許再也回不去了呢,他有些遺憾。

鬼武穴地三鐵律之一便是“出穴地者,無詔令,終生不得返回。”

他忽然又設想,如果耶律倍不需要他,那麼他應該會去幹什麼呢?大概是做一個無牽無掛、馳馬縱橫在草原上的遊俠兒吧。

正在鳶戈出神的時候,耶律倍和桑措一起走了進來。

“大家做好準備,今夜入宮刺殺長興皇帝李嗣源。”一坐定,耶律倍就淡然吩咐道,看著鳶戈和桑措震驚的臉,白衣皇子又補充:“今晚子時秦王李從榮會舉兵反叛,我們可以趁亂進入皇宮。”

自謀士獨孤奉孝、王妃高毓淑等人被害之後,耶律倍變得很沉默,他下令將樂園宮內的陳設恢複舊貌,卻再也沒有踏入一步。

他會在風雨很大的夜晚走到殿前空曠的廣場中央,不吼不叫,隻是呆立;或是在沒有夕陽的黃昏獨自一人喝著那壺獨孤奉孝還沒有喝完的酒,歎息著沒人能懂的寂寞。往日那般溫文爾雅、寬宏仁厚的微笑早已一去不複返。更多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出去很久,並且下令不讓任何人跟隨。

看來這段時間少主是去策反來洛陽探望父親的李從榮了。李從榮反叛,大內侍衛被纏住,成功刺殺李嗣源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可關鍵是現在唐朝實力已經被削弱,如果再殺了李嗣源,那麼隻會加速耶律堯骨南下的步伐,這對於少主耶律倍是十分不利的。

盡管知道耶律倍最近脾氣乖戾,但桑措還是忍不住問道:“少主,這樣做是否有些不妥,如果……”

還沒等桑措說完,耶律倍就打斷他說道:“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們快去準備吧。”起身的時候,白衣皇子看了鳶戈一會兒,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

還是什麼都沒說。

木梯處的腳步聲響了幾下,忽然又停了。

“鳶戈你身體還未恢複,今晚還是別去了。桑措叔叔記得多加些衣服,起風了。”

接著又是幾聲“咯吱、咯吱”然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夕照樓的高台上,隻有幾絲秋風若有若無地穿過,朝遠處望去是連綿不絕的鬆杉林,再遠一些的地方便是唐朝威嚴的帝都。

“桑措大叔,你說我們怎麼辦,要去麼?”閱曆甚少的鳶戈顯然沒了主意。

回應他的隻是沉默。

從來沒有違抗過少主命令的桑措此時也是猶豫踟躕。違抗,那就是以下犯上,大大的不敬,北方的漢子最忌諱的就是背主,再說萬一少主有其他的後招,自己豈不是打亂了他的布局。但以自己這麼多年的經驗,殺了李嗣源,確實隻會使局勢更糟,而且現在少主傷心之至,這會不會是他神智不清才做下的決定。

風慢慢地大了起來,天色越來越暗了。

“大叔,你倒是說話呀!”長久的沉默後,年少的鳶戈沉不住氣了,“已經戌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