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監獄裏的一天(二)(1 / 2)

哈達轉過頭對著閆希軍無聲地笑了笑,他的眼神裏有一種柔和的光溢動著。我想:這時候他心裏一定是想說一聲“謝謝”,但聽說蒙語裏是沒有“謝謝”這個詞彙的。他就以自己的這種表情方式來表達這種溫暖的情感了。

鐵門上敲起了“”聲,是勞動號的犯人每天一次送水來了。他們拿著白鐵皮水瓢盛著大半下的涼水從望風口裏伸進來,倒進裏麵人端著的空盆裏。常常是每個號子裏隻給不及滿的兩瓢,然後扭頭就走。每次,端著盆接水的李明虎都大哥、兄弟地央求半天,但十有八九的還是這兩瓢水。倒入塑料盆裏的清水隻有大半盆,由呂磊給每個人的牙缸裏倒入小半下,供我們刷牙用,剩下的便是洗臉,往往是一分為二,先從號裏的老大開始,洗完一個再傳下一個。

每天的洗臉對我來說真是痛苦的磨練,前麵至少有兩個人,有時是五個人都洗過了,灰白的水裏,肥皂和油膩、汙垢等濃得像醬湯,我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草草劃拉兩把。偏偏我這人還有一點愛幹淨。

有人給哈達一個沒人用的鋁飯盒裝刷牙水,李春戶遞給他一個擠上牙膏的牙刷,他拿著牙刷在鋁盒裏嘩嘩地攪拌著,像是在打雞蛋。然後他把牙膏水倒入嘴裏,呼嚕呼嚕地漱起口來,還仰著頭,好像連嗓子眼也在漱,“噗”得一下吐入馬桶裏。我心裏納悶了:我也去過鄉下,可沒見過有人這樣刷牙的?

早飯的時間到了,大家挨個排隊到望風孔下領飯。今天,還是一人一勺玉米粥。這種粥可不同於你吃過的那種,這是整個的一顆顆未加粉碎的玉米粒,並且還帶著玉米萁--也就是玉米粒跟部的那個白色小東西,不要小看這小東西,平常我們啃的整根玉米,是在玉米剛成熟的時候摘下來煮的,很鮮嫩,易消化。而農民們當作糧食來收割的玉米,是在成熟後再經曆十幾天,等玉米粒裏的水分沒了,白色的玉米萁變得堅硬的時候,這樣,玉米就能長久保存不發黴了。這個時候的玉米萁人吃進去是不會消化的。

市麵上給人吃的玉米麵都是經過深加工粉碎後去掉玉米萁的玉米。而帶著玉米萁的玉米其實是專門給家畜做飼料用的,價格不高。我們現在吃的正是這種給家畜吃的東西。如果把它好好煮熟了讓我們吃也好。但這種大顆粒的陳年作物,直接拿開水煮還不得要2、3個小時才會爛熟啊?那樣又要耗時,又要耗煤。每次他們都是提前一天以清水浸泡一個晚上,第二天放到鍋裏,水煮開至十來分鍾樣子就撈出來“喂”我們。你說它是熟還是沒熟呢?我們也搞不清楚,吃到嘴裏囔囔的。不管是誰,胃口多麼好,多麼饑餓,拉出來的大便裏都是這種一粒粒的白色玉米萁。那個東西實在是不好吃啊?粗礪地磨著你的口腔和咽喉,加之半生不熟囔囔的感覺(好像是玉米的外層水分煮開了,玉米的芯裏部分還沒煮開),我們都是咬碎了就吞進去--胃餓啊!所以、這個玉米萁在口腔裏是什麼形狀,出來後仍是什麼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