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倆兄弟能及時刹住,慘劇應該不會發生。遺憾的是--他們倆的戲演得太投入了,最終迫使哈達心裏那根理智的弦“蹦”的一聲斷了,腎上腺素急劇釋放,心髒強有力地搏動,耳鼓裏清晰地聽到“咚、咚、咚”的跳動聲。喉嚨裏翻上來濕濕熱熱的一團,最後一瞬間,他感到大腦裏湧上來岩漿一般滾燙的熱血。哈達從盤腿狀態中“謔”地蹦起來,一把抓起桌上的蒙古刀,低喝一聲“赫好孫”,閃電般地紮入斯日古楞的喉嚨裏。
有那麼一秒左右,左手端杯,右手握瓶的斯日古楞盤腿坐著,努力前傾著上身不讓自己仰倒。他低頭看到自己喉嚨前麵長出來的蒙古刀和握在刀柄上的那隻手,他清楚地聽到了刀尖抵在頸椎骨上用力前推的“咯咯”聲,也感受到了咽喉之間的一片冰涼。這一瞬,他十分迷惑,腦子裏如強光灌滿的空白,他努力得從胸腔裏喊出來,但氣流衝到咽喉,被冰涼的刀刃所擋,真的是“如鯁在喉”了。
很快、他感到脖子左側倏的一涼,看到一片紅紅的水霧在眼前騰起,直衝上天。他的頭已經撐不起來了,脖子從正中至左側的肌肉、筋腱全部斷裂了。他倒在炕上的時候,怔怔得大張著雙眼,盯著白灰屋頂,在最後一刻,他看到紅紅的水霧像過年燃放的煙花一樣衝到房頂,紅紅的點點密密地印在白底上,分外豔麗。他立刻沉睡過去。
哈達眨了眨眼,剛才他揮刀的時候,斯日古楞的熱血噴得他滿臉都是,還有一粒血滴濺進他右眼裏了,糊在眼球上一片紅光。他抬起握刀的手背抹了一下,手背上也沾滿了血,照樣一片紅光。他用一隻眼睛轉身盯著斯琴圖,斯琴圖的鼓臉白紙一般,嘴張得大大的,眼球瞪得凸了出來,一雙像雞爪子一樣的手舉在胸前。
哈達跨過斯日古楞的屍體,一伸手抓住了斯琴圖長長的頭發,蒙古刀徑直向他頸上揮去,卻突然膠住了,動彈不得。
斯琴圖一手扣住哈達抓頭發的手腕,一手牢牢地握住了刀刃。他的嘴裏已經發出來“啊、啊、啊”沙啞的低音,帶著哭腔,含著哀求。哈達卯足了力氣,猛然一拉,那把沾滿了鮮血的蒙古刀便抽了出來。斯日古楞的三根手指立即從骨節處耷拉下來,小拇指幾乎全掉,隻連著一點點的皮肉。他伸著斷掌在哈達的胸前抓來抓去,他想推開哈達,他仍然瞪著鼓鼓的眼睛,仍然上氣不接下氣的恐怖地“啊啊”著。
很快,哈達的刀繞過他這條胳膊,刀刃搭在了他的喉嚨上,斯琴圖的頭立刻拚著命地往後仰往後仰……但是,喉嚨還是被割開了,斷裂的喉口隨著氣流噗噗地冒著血沫子。等他終於將積聚的恐懼完全從胸腔裏喊出來時,可惜,他的嗓子已經不能為他效力發音了。斯琴圖在昏迷前把小方木桌蹬到了炕沿處。很快、他就昏死過去,那一刻他認為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