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夜裏的腳步聲(二)(1 / 2)

我很享受這一個人獨處的時間。尤其是夏天,我把值班室的門窗打開,山上涼爽的微風吹進來,除了附近一些輕微的蟲鳴外,這裏絕對安靜涼爽,空氣又新鮮。我沏一杯濃茶放到桌上,正襟危坐,鋪開紙筆,對照古貼練習毛筆字。在這種環境中,人是很容易心無旁鷙、專心致誌地進入那種境界的。如果沒有人打擾,我往往會從6點多鍾開始一直練字練到12點鍾,這期間隻出去一兩次解一下手而已。

按道理,在這油庫禁地,看守著這麼重要的易燃易爆物品,應該時時出去巡邏才對。但我們都清楚,除非遇到反社會分子,或者是精神病才會來這裏放火,而普通人是不會來這裏偷油的。汽柴油在大罐裏鎖得很嚴實,極難打開,如果硬敲,說不準會引火燒身。所以,我們這些警衛來的時候轉一圈,交班的時候轉一圈,算是盡職了。

有很多次,在我練字完全投入時,九、十點鍾左右,出現輕微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總是從走廊的盡頭響起,一步一步很穩健地向我這間房走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一直來到我敞開的門後為止,值班室的門是向著走廊方向打開的。每當這時我就會想:古軍這小子來了,他想同我開玩笑啊?走到門後想嚇唬我?我偏偏不吃你這一套,你就給我站在那裏等著吧?我裝作聽不到,無動於衷繼續練字,我的耳朵定格在門後麵,隨時捕捉即將出現的任何聲音。往往都是等了好久,都沒什麼動靜,我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一下門口,黑暗的走廊始終安靜,門口處隻有黯淡的月光模模糊糊地折射進一點。

有那麼兩次,我等得不耐煩了,便也悄悄的、躡手躡腳地向門口走去,我抓住門把手,猛地一拉,“嗨!”地一聲,但在我眼前什麼都沒有,昏暗的走廊裏隻回蕩著我那聲嗨。奇怪了,剛才明明聽到清晰的腳步聲走到這裏停住不動了,如今人哪去了呢?我順著走廊走到大門口向這棟房子的左右張望,看看古軍是不是躲開了,結果什麼人影也沒有。

我又走到走廊另一個出口,正對油庫大院的門鬥,走出門鬥的木門,我對著空曠的院落裏搜尋,在黯淡的月光之下,隻有遠處半山坡上那一排排銀色的鐵皮油罐反映著月光,現出淡淡的銀灰色輪廓。整個大院裏寂靜無聲,毫無任何活物的影子。我邊往值班室走,邊心裏笑自己:可笑!自己同自己開個玩笑。

我複又坐在桌前,重新執筆專注地練起我的毛筆字,四周仍然是一片靜謐。過了十幾分鍾,或幾十分鍾的樣子,窗外山坡上遠遠地響起拖拉機般的破摩托車引擎聲,漸漸地由遠極近,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向窗玻璃上。很快破摩托車來到了房前,古軍喊我,幫著他推一下摩托車。我順著走廊走到門口,推著他那爛摩托車的屁股,鏗蹬鏗蹬兩下上了水泥台階。他把車立在走廊上後,我們進到屋裏。

有時候我會問他:

“你剛才上來了沒有?”

他會打著酒硌回複:“沒呀,你不在值班麼?你剛來還是怎麼的?”

我不好再說什麼,因為我沒必要讓他認為我是神經質啊?

這種莫名其妙的腳步聲來無影去無蹤,它不是每天都來,有時候半個月、有時候一個月或兩個月左右來一次,我沒有刻意去計算,而是大概估計的時間。每次、當我練字練得很投入的時候,我的聽覺和感覺就特別靈敏。在做油庫警衛時我已經練了兩年多氣功了,當時,每天臨睡前還會打坐半個小時。

每當我獨自安靜地練習毛筆字一兩個小時後,我身體的機能也常常進入“半氣功”的狀態:也就是全身心始終放鬆,大腦放鬆,體內似乎滿有能量,軀幹的體表處常常有麻、涼等舒適的感覺。我的聽覺和嗅覺似乎比平時靈敏了二倍,這也是腳步聲突然出現時就被我聽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