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來我們再說說監獄裏的那些破事。
在寶特爾從我們這裏出去的前兩天，我們這號裏發生了一件事，使我體驗到了有些人壞起來會超乎你的想象。
那天，我們當地有名的大二流子袁紅喜，因尋釁滋事拘留到六號牢房。這人也是當兵出身，因在部隊攔路搶劫，服役期未滿便被開除軍籍，遣送原籍。這人狗改不了吃屎，憑著學過點武術，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帶著一幫混混，屢屢欺行霸市、魚肉鄉裏。他父母都是旗政協委員，局級以上幹部，換成別人可能早就被勞教或勞改了，隻有在他鬧得實在不可開交的時候，才拘留幾天平平民怨。每年進看守所對袁紅喜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他是朱老五和李明虎的偶像，劉黑子對他也特別佩服。楊國民在打飯的時把袁紅喜進來的事講給我們聽。並說這家夥真牛逼，前腳進來，後腳就有小弟給他送肉餅。一送還送不少。寶特爾一聽就興奮起來，吃完飯，他扒著鐵窗對著東邊五號牢籠的方向，一聲接一聲“袁大哥、袁大哥”地呼喚。喚了半天，才聽到那邊的一聲反映，問哪一個？寶特爾報了自己的名字，那頭又問：是哪一個“寶特爾”？保爾特回答--是森格的小子。那頭頓了一會兒，問寶特爾要不要吃肉餅？寶特爾興奮地答：
“謝謝袁大哥。”
那頭又問：“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寶特爾忙不迭地說：“要！要！要！”
那頭說你等一會準備接著啊？
寶特爾轉過身，興奮得小眼睛裏閃著光芒，兩手直搓。他說他在外麵跟袁紅喜的關係一直處得不錯。隻要有個事情跟袁大哥打聲招呼，袁大哥都會出麵幫他擺平的。號裏這些人都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瞅著他，誰也沒搭腔。寶特爾自己在那喋喋不休地嘮叨袁紅喜幫他出頭的那些光榮事。
過了有十幾分鍾，那邊窗戶上問：
“準備好了麼？袁大哥給你肉餅呢？”
這邊的寶特爾手忙腳亂地跳下床，撿起一個快禿了毛的笤帚，又手忙腳亂地爬上床，扒在鐵窗上把笤帚把伸出鐵欄杆的外麵，大喊著：
“準備好了，扔吧！”
我們幾個站在他身後瞄著。很快，那邊有一袋紮著口的紅色塑料袋被甩到鐵窗前的地麵上。寶特爾喊：
“沒接到！”
那個由一段一段布條係到一起的塑料袋被他們拖了回去，很快又甩過來了。直到甩了八九次以後，那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才被寶特爾伸出的笤帚把掛住。寶特爾興奮地大喊：
“接住了、接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這袋東西拿進鐵窗裏。
那頭每次甩這袋東西時，都活像美國牛仔甩著有活結的繩套套牛一般：一手提著一圈圈布條連綴的繩子，一手畫著圓圈輪著要甩的東西，突然一鬆手，那東西隨著慣性從上到下劃出拋物線落到另一方伸出的笤帚把上。這是號裏之間遞送東西常用的方法。
寶特爾笑容滿麵地解著這袋“肉餅”，它看上去好大的一坨，估計有一斤多重吧？他幾根指頭認真地拆解著塑料袋紮口，解了一層又一層。這袋東西包裹得嚴嚴實實，用了很多層五顏六色的塑料袋。估計寶特爾這時心想：自從進來以後，沒人給他送飯，他一直都是吃我們這些人的，這回，總算很有麵子地請我們吃一頓了。號裏這些人都盯著寶特爾的雙手，朱老五的喉結動了兩下，想必他已經感受到了肉餅的香味吧？
一直連續解開了六層塑料袋，第七層是一個深紅色的，寶特爾這時已迫不及待地招呼我們了：
“來來來，大家過來吃肉餅，今天哥們請客。”
他把這鼓鼓囊囊的一袋東西放到通鋪中間，跪在那裏解那個紮得死死的結扣。朱老五、李明虎、哈達、劉黑子他們都已經圍成一圈了。那最後的一個結終於讓他解開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接著湊到一堆的頭同時都分開了。緊跟著發出一陣哧哧笑聲。我湊過去一看，滿滿的一塑料袋黑黃相間的大便呈現在眼前，同時一股惡臭彌漫在房間裏。寶特爾僵在那裏，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是那種可笑至極的尷尬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