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大家把話題轉移到寶應圖身上,說這人在這監獄幹了十幾年了,是開鐵門最麻利的一個。他打鐵門時,你在旁邊數數,“一、二…”還沒數到三,鐵門就開了。平時這人走路“咚、咚”的(寶音圖身材特別敦實),但是號裏要是發生了事情,你連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他就突然打開鐵門出現在你眼前了。我想起上次這些人暴打王喜才時,寶音圖進來的情景,確實是這樣。朱老五說:

“寶音圖要是入室盜竊,保準是個高手。”

這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看得出來這些人對寶音圖還是挺尊敬的,除了劉黑子罵過寶音圖的娘外,還沒有聽到過其他人罵他媽。

他們還說起了流傳在號子裏的,發生在寶音圖身上的一件事:每當送犯人去勞改隊,寶音圖常常隨車押送。前年,寶音圖押送的一車人剛進入勞改隊所在的那個市區不久,寶音圖看到路邊有個人抱著電視機往自行車上放,他就讓司機慢點開,遠遠地跟著那名馱電視機的人走。繞過幾個街道後,沒有馬路,汽車走不進去了,寶音圖就自己下來尾隨那人進入到一條巷子裏。

過了近半小時光景,寶音圖押著兩個人出來,這兩個人的手被一幅銬子烤在一起,其中有一位就是剛才抱電視機的那人。原來這兩個人一個是盜竊的,一個是銷贓的。他們把這兩人先送到當地派出所,然後才去的勞改隊。這件事是聽勞動號的犯人們講的,他們也是在值班室裏聽那些看守談論的。

說實話,像寶音圖這樣的警察,在很多城市都有,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多。

阿騰格勒隻戴了一個星期的手銬腳鐐,期間,被提審出去兩次。他進來後,沒兩天就混熟了,他們沒給他“開膛”(對於轉籠的犯人一般都不會在打的)。另外,很多囚犯還是很敬重但敢越獄的那些人。馬桶照樣還是由王喜才去提。從表麵上看,我們這裏好像互敬互重,很少有互相打罵、歧視的事,連王喜才也是挨了兩頓揍後,再也沒人打他了。不過,王喜才的手指關節一直腫大,據他說進來之前手是正常的,是被劉黑子的磚頭拍過以後才變成這樣。劉黑子對此還是挺驕傲的。

其實,在很多監獄裏不排除有牢頭獄霸不斷打罵同號犯人的事情,那種情況應該來說是性格變態所致。在多數的監舍裏,為了過得舒服點,老犯之間都學著互相遷就了。

阿騰格勒是名盜馬賊,他說有天晚上,他跑到一家牧民的馬圈裏,先給那家的狗吃了兩塊夾進安眠藥的肉。狗睡著以後,他悄悄牽出兩匹馬來,他給兩匹馬都上了韁繩和籠頭,騎著一匹牽著一匹就開始跑路。

還沒等兩匹馬摟起蹦子,不知道怎麼了,那家剛睡著的狗又開始叫起來。這家主人出來就騎上馬追他。那時候他已經跑出去很遠了,但經過半個多小時還是被人追到了,那人的馬跑得太快了,他偷的這兩匹馬跑不快。那人從後麵,用套馬杆一下子就把他上半身連同胳膊緊緊地勒住了,從坐騎的光背上拉下來,噗通一聲栽倒在草地上,那一瞬,把他摔得氣都差一點背過去。我們問他以前偷過幾次馬?他說沒偷過,這是第一次,大家都笑了笑:這話誰信哪?

哈達與阿騰格勒之間的話最多,兩人互相用蒙語交談,其他人都聽不懂。其次,他同我講的多一些。在去掉阿騰格勒的手銬腳鐐還沒一個小時,哈達和他就在鋪上摔起跤來。看樣子這兩人之前溝通過很多摔跤技巧。哈達兩手抓住阿騰格勒一隻胳膊的上段,雖然他戴著手銬和腳鐐,但兩腿叉開站在那裏穩穩的。阿騰格勒很難撼動哈達,兩人長時間僵持著。有一次,阿騰格勒差一點把哈達摔倒,有兩次,哈達瞅準機會把阿騰格勒掄倒了。

這兩人從重量和體格上看相差了兩個級別。劉老五和李明虎看到阿騰格勒被戴著手銬腳聊的哈達都能摔倒,以為那小個子多麼容易對付,兩人都想上來拿他練練身手,沒想到剛一搭手,沒幾秒鍾,就被小個子阿摔倒。他倆每人連續兩跤,共四次,被阿放倒在通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