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手指稍稍正常時,我趕緊手抓腳蹬斜著向上爬去,爬了十幾米,我便看到了黯淡的蒼穹下那黑糊糊的山頂,雖然山體還接近於垂直狀態,但身邊可供支撐的東西隨處可見,我又向右上方斜著爬上去。山頂近在咫尺,光線越來越暗,那些蹬踩的地方也基本看不清了。但這時,在我左上方卻現出一條三四十度左右的斜坡來,順著這條斜坡,不到兩分鍾我就爬上了山頂。山頂的另一麵除了幾米高的石頭落差外,全部是緩緩的土坡,一直延伸到豁子梁上的馬路邊。
站在山頂上,向北瞭望燈火闌珊的縣城,我的胸裏湧入萬丈豪情,似驚濤駭浪的大海一般。我大聲呼喊:“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站在山巔上盡情抒發的那一刻,使我感覺到我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最偉大的人!
這次成功的不止是一件事情,它使我終於擺脫了死亡的網羅,獲得了新生命,我能不激動麼?
下山的路很輕鬆,那幾塊大石頭好像給我預備好台階似的,每下一步都有寬鬆的落腳點。腳一踏上山坡土地,我就想奔跑,無奈斜坡有些陡,我兩腳掌橫過來側踩著,依舊按照之字形快速地向下折來折去,十幾分鍾後我便下到了山腳。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一看手表,七點多鍾了。從三點多開始,爬這一百多米高的山,花了四個多小時才完成。
跑到馬路上後,我抑製不住心中的興奮,大聲吆喝著我腦子裏熟悉的歌詞,從那條馬路的最高點,豁子梁處,我一路向下跑,一路扯著嗓子嚎歌。遠遠的馬路上,一輛輛亮著大燈拉煤炭的小拖拉機都停下來,排成一隊等在那裏。我隻是自管自地邊跑邊唱,我必須抒發我的興奮,表達我的心情。等我快到他們身邊時,領頭的那輛車才發動起來,從我身邊開過,其餘的車也跟著紛紛發動。
就這樣,我一直跑著、唱著進入城裏,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嚎歌,向家的方向走去。我這才想起:我的自行車和鐵鍁還丟在山腳下。管他呢,那點失意相比於這麼大的喜悅已不算什麼了。
這時我又想起:剛才那些車為什麼從我在豁子梁上一出現時,就停下來,一直到接近他們身邊才發動呢?當我看到在路燈的照射下,自己隻穿著一條發白的牛仔褲,一個黑背心時,明白了:
剛才,當我高歌著從豁子梁上出現時,在他們眼裏,遠遠地望去,月光之下隻見兩條白白的腿在跑動,而且,那兩條白腿邊跑還邊嚎著奇怪的歌。(我唱歌總是跑調)正常人哪有在這種夜裏,在這荒郊野外上發飆呢?估計他們以為我是個荒野鬼魂了,才不敢上去,一個個都熄了火在那裏等著。這件事過了很多年後,我想起來還覺得有點好笑。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叫斯日古楞的小學同學向我炫耀挖古墓的夢,這個名字恰好與被哈達殺死的第一個男人的名字一樣。這是多麼荒唐的一個夢啊?
在兩年以後的一個冬日裏,我跑到一個專門賣煤的市場裏買煤炭,迎麵有位穿著一身大皮襖,戴著大皮帽,長著敦敦實實的拉煤司機,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問起他以後,他說他叫斯日古楞,是我小學的同學。我與大部分的小學同學都十幾年不見了,他竟然能認出我來。
我們握手寒暄後,他說他正在賣煤。我想,反正也要買煤,正好把他這車買了,也讓他在寒風中早點回去休息。他把煤卸到我家院裏,我付了煤錢後把他讓進屋裏喝茶,很快,做好了飯菜,我們邊喝酒邊吃飯邊敘舊。到後來我問他,你是不是挖過古墓,賣過古董?他很疑惑地說:沒有啊?自從初中畢業後他一直在煤礦上幹活,這兩年開始販煤賣煤,平時從來沒接觸過挖古墓的人,怎麼我會這樣問他呢?看著他那憨厚的樣子。我相信他所說的話。
您看,夢也會欺騙。但這個夢為何要欺騙我呢?夢裏,冒充這個斯日古楞挖古墓的人物,差點把我害死,雖然不是直接的行為,但這裏麵有因果關係。這--所欲何為呢?
在監獄裏,常常出現在望風孔上的那個閃動的鬼魂,依照李明虎和寶特爾的說法:有一次他們看到了:那東西長著一個圓圓的,鼓鼓的臉,這個特征,同哈達所說的那個被殺的斯日古楞的外貌是相同的。而按照我的判斷,那個不斷光臨的鬼魂一定是與哈達有關的。不然,為何好幾次,在哈達突然驚醒時,它從哈達身上閃過去了呢?
但為什麼,夢裏誘惑我的那個假盜墓賊要用這個冤魂的名字?他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件事細究起來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