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颺心裏腹誹,對那女子的遭遇倒也了然了。
在這樣的家庭,這女子最好的結局便是自盡明誌,稍微次點,出家也可,到時候宋雲霄這個當地知州便會上書皇帝請表。
朱翊鈞這個皇帝大概率會準奏,然後延慶州便會給景家修一座烈女牌坊,這雲家小姐的名字也必然會記在當地的方誌中,傳為一段佳話。
‘萬曆四十四年春,虜寇邊,景家女被掠,死節,上表其節,建坊彰之。’
盧颺甚至連方誌中的記載瞬間便給擬好了,這二十來個字便是這女子最好的歸宿,當然也是雲家最好的。
不過目前來看,這雲家還算是有良心,沒有將事做絕,應是給了這女子一條生路。
按理說,這雲家不缺錢,想讓這女子隱姓埋名過了一生,倒也不至於落魄至此,但看樣子,這女子卻是有些過的不好,不知這裏麵又有什麼隱情。
‘看來要會一會這雲仁忠了。’
盧颺心裏嘀咕,稍後便也派夥計去雲家遞帖子了。
翌日上午,悅來客棧,盧颺見到了雲仁忠。
雲仁忠二十來歲的樣子,滿臉書卷氣,當是雲家最出挑的第三代了。
見麵後,雲仁忠先是對盧颺一揖到底,應是雲舒告訴了他之前的事。
“公儉兄,前事不必再提,於你妹妹、於雲家都不好,就當此事沒發生過吧。”
盧颺趕緊起身將雲仁忠扶了起來,算是徹底揭過了這一篇。
不過對於雲舒的事,盧颺還是冒昧的問了。
“唉!”
雲仁忠一聲歎息。
“少卿,你是好人,也是舍妹的恩人,我家的事也就不怕你笑話了。”
雲仁忠悶了一口茶,接著便又說了下去。
“舍妹是個苦命的,年初去永寧走親,哪料返程時遇到了這事,人還沒回來,那家便退了婚,回家後知道此事,舍妹便將自己關在屋裏三天,粒米未進。”
“我家你也知道,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等著授官和正在進學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出了這檔子事,老爺子壓力很大。”
盧颺微微頷首,授官和進學都要家世清白之人,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多少都會受些影響。
“因為三叔正在等著朝廷授官,所以反應尤為激烈,難聽的話也吐露了一些,我爹便動了手,相持不下,最後還是祖父拿了主意,讓小妹改名換姓去臨縣的一個莊子上,自此雲家便沒有這個人。”
雲仁忠言及於此,眼圈也是紅紅,兄妹感情當是很深。
雲文翌的這個主意其實很不錯,大戶人家未出閣的少女本身很少有人見過,送到外縣鄉下去更是無人知曉,對外則說失蹤,既全了雲家名聲,又保了雲家姑娘的性命。
“可是,在家母將這個決定告訴小妹時,當夜小妹便不見了。”
說到這裏,雲仁忠又是一陣長籲短歎,倒是盧颺有些驚訝,不過隨後便也明白了些。
這雲舒看來是自己跑出來的,雲家並不清楚她目前的狀況,難怪一個大小姐會落魄至此。
果不其然,雲仁忠隨後便也印證了盧颺的猜測。
“小妹離家之後,家裏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人,官府更是不能報,暗暗找了數日,卻也沒什麼線索,最後也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