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永治說著說著,就覺得心口上像是紮了無數隻小刀,他覺得很痛。
但這痛,卻不是因為他一出生就必須生活在郭太後的冷嘲熱諷裏;
不是他的生命隨時都會走到盡頭;
不是他必須永遠人前裝作一副紈絝子弟;
就算他半夜裏起來讀書,背著人練武,得到了一身可以傲視天下的文采武功。
可他永遠不能如正常少年一樣。要麼上戰場,鐵馬金戈地保家衛國。要麼拿筆為百姓請命,做一個造福一方的父母官。
他是替他的父皇和母妃心痛。他的父皇和母妃那樣相愛,卻硬是被人活活拆散。
母妃年輕時高雅如蓮,嫵媚勝妖。卻硬是被郭太後使出那樣的奸計,讓她被那人玷汙。
哼,人人都說他母妃姿容不夠出眾。試想一下,一個硬是被奪了心上人,還被不愛的男人蹂躪,最後被當做一件戰利品丟入後宮折磨了七八年的女子。
縱然是一朵世上最美的鮮花,那種境地下也會被摧殘得難以見人。
而那個害他母妃到如此地步的人,卻始終金尊玉貴地活著。因為衣食住行,都是世間最好。行動坐臥,都有專人服侍。
就連平日裏用的胭脂錢,就夠養活一隻軍隊。
所以即便到了如今,她內裏如何,宇文永治不得而知。但光從武然送回信件和他從周圍人嘴裏打聽得來的信息,
宇文永治就可以推斷出,這郭太後倒是保養有方,以至於年過五十,到了去世也不能成為夭折的年紀。
可外表看上去如三十許人,是個十足的成熟美婦。
而他母妃,雖然才剛過四十,可全身上下都布滿了人生的痛苦所留下的痕跡。
加上要為他減少郭太後的猜忌,薄太妃總是幾乎把自己打扮得,連郭太後身旁的宮女都不如。
可居然有人會說,郭太後是廟裏的菩薩化身,就算能給郭太後提鞋都是一種榮幸。
可笑,真是可笑。那種拍馬屁的話居然有那麼多人相信。
他們到底是不敢說真正的郭太後有多麼惡毒,還是根本不願意相信,他們滿心滿肺臣服的太後,是一坨黑泥塑成的假菩薩。
外麵很亮,裏麵的心卻是黑的。
她的心,黑到讓他晚上做夢想起她,嚇出的汗都是冷的。
年幼的宇文永治不懂,為什麼那麼一個溫柔大方的貴婦,甚至人前自稱是他母後的人,怎麼背地裏就能想出一千一萬條辦法,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剛開始,他拚命朝她求饒,如一隻哈巴狗一樣討她歡心,隻希望她能容得下自己。
可他的退讓,換來了什麼呢?換來的是郭太後一次又一次踩在他頭上。換來的是宇文永安對他如奴隸一樣地呼來喝去。
他的心,慢慢冷了。冷了後,他不再奢望郭太後會對他好一些,他隻是開始想,為什麼郭太後要這麼對待他。
這個問題,他不敢問任何人。就連父皇都不能問。因為父皇總是很忙,沒空回答他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母妃說了,父皇白天裏要忙那麼多國家大事,晚上還得悄悄來看他們母子倆,是很累很累的。
懂事的小孩子應該知道,把心事放在心裏,不要打擾已經很累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