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扶著他搖了搖頭:“大概隻是太累了,這裏有舊傷,剛疼了一下。”
“我看看。”他不由分說扶著她坐在一塊石頭上,又跪在她麵前,握著她的腳輕輕動了動。
“還疼嗎?”
“說了隻是舊傷的”寧宛偏過頭,不去看她。
確認她沒有扭傷了腳,燕淩遠才鬆了口氣:“平日不常走路,這舊傷,我竟然這會才知道。”
“平白知道這些做什麼?快下山吧,還不知怎樣呢,早先見到皇爺爺才是要緊。”寧宛說著便要站起來。
燕淩遠起身扶著她,卻是沉思了一會,突然說道:“等一下。”
寧宛原打算走了,聽他忽然這麼說,扭過頭來看著他:“有什麼不對嗎?”
但見燕淩遠繞到她身前,突然微蹲了下去:“我背你走吧。”
背?
寧宛愣了一下。他說這話時語氣毫無波動,可寧宛卻聞言羞怯地垂下頭去:“你說什麼呢”
“你既有舊傷,下山比上山還難,若是有什麼意外反而不好。況且我背著你,也能快一些。”他說道。
“我”寧宛尚猶豫,可燕淩遠突然回身拉起她的手。
“宛兒,信我。”
那年,元寧宛十四歲,她從未想過,在出閣,嫁給他之前,她能這般趴在他的背上看沿途的風景。
這條路就是他們上山的那條路,可不知道為何,寧宛再看一遍這樣的風景,卻覺得比之前還好看許多。
她在他耳邊輕聲哼著歡快地曲調,仿佛連方才那塊石壁上“驚天動地”的大字也忘記了。眼裏是臨近秋日但還沒凋敝的樹,耳朵裏是林子裏不知什麼鳥的鳴叫,寧宛有一瞬想,若是這下山的路有好長好長,該多好。
“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燕淩遠卻是笑了笑:“你身子太輕,平日還是多吃些。”
寧宛輕哼了一聲:“何曾輕了?想來你不過是騙我。前幾日嫣表姐還說我比從前胖了呢。”
“她唬你的。”燕淩遠應道,“你”
“我怎麼樣?”寧宛看向他,他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她從身上抽出一條帕子來,幫他擦了擦。
“你這樣很好。”燕淩遠的腳步頓了一下,才說道。
“從沒發現,你還有這許多哄人的話,恐怕今日都說盡了。”寧宛小聲嘟囔著,可唇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掩不住了。
密山腳下,皇室駐紮的營帳外,整整齊齊站了兩排人。至和帝坐在上首當中的大椅上,微眯著眼睛看向他的臣子們。
沒有人敢多說什麼話,隻有穿過營帳間的風時不時發出聲響。
北峰下的村莊,此時已亂作一團,遙遙地便能聽見百姓們恐慌的聲音。已經有人領了不少人走在前往聖上大營的路上,他們要親自請願,請求英明的君主誅殺妖女長寧。
燕淩遠背著寧宛從南邊的路上下來時,老遠就看見營帳的北麵,有許多身著粗布葛衣的百姓在往大營的方向前進。
“放我下來吧。”寧宛自然也看見了遠遠的人影,她拍拍燕淩遠的肩,示意他自己沒事了。
燕淩遠小心翼翼地讓她下來,看著她整好了自己的裙子。
“我的發髻沒有亂掉吧?”寧宛突然半仰著頭問他。
“沒有。”燕淩遠搖搖頭,複又問道,“怎麼突然關心起發髻了?”
那姑娘看著遠處百姓的隊伍,又看看大營前迎風飄蕩的旗幟,微笑著說道:“既然是出好戲,自然要整理妥帖了再出場,才能不負別人的好意。”
燕淩遠笑笑:“你這麼快就這麼從容了?”
寧宛偏過頭,朝他眨眨眼:“這麼些年,哪次不是這樣突如其來?我若不是慢慢清楚了他們背後的目的,恐怕現在還雲裏霧裏呢。”
“背後的目的?”燕淩遠挑眉。
“我不是關鍵,他們這麼處心積慮地對付我,不過是在為對付寧王叔叔做準備呢,是也不是?”
她說完,昂首往大營走去。
燕淩遠笑笑,亦抬腳跟了上去。
“聖上,長寧郡主和燕世子回來了。”福林盛恭恭敬敬地上前,俯身在至和帝身邊說道。
“讓他們進來吧。”至和帝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隻是端坐在座位上,看著下麵一個個垂首站著的臣子。
山風還在孜孜不倦地吹著,兩列臣子中間空出的一條長路上,長寧郡主在前,身後跟著燕小世子,一同往聖上麵前走來。
“臣女參見聖上。”
“臣參見聖上。”
兩人一同行禮,規矩嚴謹,沒有一絲一毫差錯。
至和帝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示意他們倆起來。
“有什麼要說的?”皇帝眯著眼睛,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