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陽高懸,天空沒有一朵雲彩,地上沒有一絲風,屋裏悶得像一隻鐵桶。
張易躺在床上,滿身汗漬。
想到自己遠離家鄉,打工賺來的錢除去吃、穿、住、行、煙等能讓他在這個陌生城市堅持下去的開銷外,能寄回家的錢還不如呆在老家縣城的工地上做小工掙得多時,心中不由煩躁:後悔不該來這兒做什麼狗屁保安。活兒雖輕鬆,可也賺不了大錢,還得省吃儉用;也不很忙,可來了幾個月了,連去外灘照張像當作來上海的見證寄回家的空閑都沒有,想起來都覺得沒勁兒!
晦氣!張易把空煙盒揉成一團扔到牆角,回手看看表——才下午一點,反正睡不著,窮耗在床上還不如出去轉轉。
來到街口的那家商店門前,摸摸口袋——快到月底了,裏麵隻剩下十幾塊錢了!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買包煙,要不指著什麼打發無聊?
“老板,來包煙!老板,老板......”
店主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還不到耳聾眼花的年齡,此刻正眼盯著角落的電視。張易叫了半晌,他才用餘光瞥了一眼張易,也不回頭,隨手摸了一盒煙丟到櫃台上,同時接過張易手上的五塊錢,順勢投進櫃台下盛零錢用的紙箱裏。
“這老家夥!看啥這麼起勁兒?”
張易心裏嘀咕著,眼光也不由跟著他的注意落在電視上——畫麵上是一位主持人......咦!這不是演和紳出名的那個說書人王剛嗎?又在鑒寶嗎?——不像,因為就他一個!
此刻,這個王剛正以一種神秘的口吻說道:“根據一項科學統計,一個人被雷劈中的幾率是五百萬分之一,而一個人買彩票中大獎的幾率是一千萬分之一;可就是如此低的幾率,就還真有人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連中兩次雙色球的五百萬大獎,兩次啊!相當於人被雷電擊中幾率的四分之一!這位仁兄,年過四十的老M,中獎時在H市一家商場做保安......”
看到這兒,店主忽然回頭看了張易一眼:“兄弟,是你的同行呦!
聽他這麼說,正在愣神的張易臉上一紅:”行了,老板!別拿小弟我窮開心了,全國像我這樣的保安成千上萬,拿鞭子吆呢!我哪有那命?”
“命?你咋就知道自己就沒那命?說不準明兒個中大獎的那個人——嘿嘿,就是你呢!”店老板說完,眼睛又回到電視上。
此時,電視畫麵切換出一個人的背影,身著張易熟悉的製式服裝,在繁華的街市上、川流的人群中徜徉。畫外音依舊是王剛那頓挫抑揚的男中音:“一天下班後,老M走在街上,望著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和不時飛馳而過的靚車心底忽然湧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雖說來了不到半年,可在這半年裏所聞所見,讓他這個從窮山坳裏出來的井底之蛙長了許多見識,讓他比以前更深切地感到自己的窮困,更迫切地期望改變這種窮困,可靠自己目前的這份保安工作的收入,顯然就是癡人說夢!他邊走邊想,邊走邊四下裏望,好像在這街道的每個角落都蘊藏著無盡的財富等著他去開采。走著走著,忽然,他站住腳——街旁一家店麵上的幾個鮮紅的大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中國福利彩票”,他心念一轉:前幾天,還在報紙上看到廣州某彩民一人獨中五注雙色球大獎——兩千五百萬的大獎呢!嗨,怎麼剛想瞌睡就遇到枕頭呢?難道是上蒼的暗示?是上蒼對他開眼了?——不管他,“天予不取,必遭奇殃!”這樣想著,腳已跨進門檻,立住,抬眼——哈!剛好站在那雙色球往期的中獎號碼分布圖下。他笑了,難道真這麼巧?其實,他有過買彩票的經曆,尤其是雙色球,可當時隻是國家福利彩票推出不久,出於玩玩的心態接觸了一段時間的雙色球,從未中過獎後來忙也就忘到腦後了,可今日,它好像是自己送上門來,而且是在他的思想波動之下?於是,他不再猶豫,看了幾分鍾後便隨意寫下幾個號碼,掏出身上餘下的十幾塊錢買了一個小複式後就返身回去。可就在第二天同一時間站在那寫著新一期的中獎號碼的巨圖之下,他都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當時的心情:相信卻不敢確信,安靜卻又不平靜,欣喜卻無從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