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兩名被告都已泣不成聲,哭得像是兩條淚人。
尤其是沈氏,前些天剛被接回府上,還以為自己苦盡甘來了,卻被告知要先歸還自己侵吞的巨額財物。她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讓沈量答應了替她還錢,總算是暫時安定下來了,可還沒等她睡了兩天安穩覺,這筆陳年爛賬又猝不及防地被人翻了出來。
最關鍵的證據,還是她的親生女兒發脾氣的時候自己摔出來的!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滿心恨意都被公堂上肅穆的氣氛嚇成了恐懼,可是看見顧伯爺冷淡的目光,她大概也已經明白了,這個男人不會救他,甚至不落井下石送她上斷頭台都已經算是仁慈了。
沈氏實在想不通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仿佛就是在一夕之間,顧伯爺從前用在她身上的心就都煙消雲散了,像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
是從顧星夢騙顧雲聽去鳴雁山的那天開始的。
顧雲聽!
沈氏咬碎了一口銀牙,望向顧雲聽的眼神凶狠得好似隨時都要將後者剝皮拆骨一般。
顧雲聽剛一跨過公堂的門檻,便收到了沈氏怨毒的目光,一時不防倒還真被嚇了一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地問方律陽:“她怎麼這麼看著我,我又做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了?”
“沒有吧,”方律陽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小聲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奇怪呀,為什麼她們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都會想到你啊?推己及人?”
“也不全是,可能……她們以前遇到的坎坷背後,確實有我在推波助瀾吧。”顧雲聽自我反省,“不過有一說一,這次我是真的太無辜了。我甚至什麼都不知道,她們竟然還是怪我。”
方律陽:“……”
也就是一般般自作自受吧。
兩人的交頭接耳以方律陽的無言以對高中。公堂兩側分別是顧伯爺和太子殿下,那兩人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垂首飲茶,神色淡然,似乎此案根本就與他們無關一般。
父母官猜不透他們的立場,一時隻覺得坐立難安,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滾落的汗珠,有些難以抉擇。
“明宣!你救救我啊!”
兩人正要站到方姨娘身邊去,卻聽堂上少女哭喊著,是顧月輕:
“我們可是親生的姐弟,身上流著一樣的血!就算姐姐當初一時糊塗,聽信了奸邪小人的讒言,但是並不是有意的啊!何況你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化險為夷了嗎?死得不過是幾個低賤的奴才,你至於為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外人,置我這個親姐姐於死地嗎?!”
她聲音不低,又哭得不能自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
所有人都聽見了。
公堂之上鴉雀無聲,倒是公堂外旁觀的人群發出了一陣嘩然。
那些人裏不止有從琴園跟來的人,更有許多過路湊熱鬧的平頭百姓,聽見這話,自然意難平。
出身卑賤便不配活著了麼?
雖說世道如此,可就算是金鑾殿上自稱天子的皇帝老兒都是不敢這麼說的!沒有他們這些出身卑微的人在底下托著,他們這些所謂的權貴又如何能這般高高在上?
這人怕不是嚇得瘋了,所以才口不擇言了吧!
“妾身當年找到二小姐的時候,二小姐可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妾身殺人呢。當時二小姐自己不也沒想過自己要殺的是自己的親弟弟麼?”
沈氏嘲諷地看著顧月輕,冷笑道。
她上回求沈量替她還債已經是極限了,這一回,沈量不可能再來救她,太子殿下站在顧明宣那邊,所以沈量要是插手,就是忤逆太子,他就算賠上侍中的官職也一樣救不了沈氏,沈氏怕是也沒機會向他求救。
既然她的罪摘不幹淨,那麼顧月輕也休想置身事外!
事情是她們兩個一起做的,又豈有她一個人承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