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儼從未將這份有別於世俗的情愫宣之於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獨獨對贏桑這般上心,是因燕秦結下的情誼麼,或許吧,自從見到他開始,短短相處幾日,白儼不知不覺便將對方的命運當成了自己的,這些年,他也經曆了一日又一日的等待,最後才發現,這份來自心底的期待,從未變過,甚至在重新見到贏桑的那一霎那,陡然加倍了。
他的理智也因喝了酒,而失去了抗爭的力氣,這才放任他,一步一步踏進了知歸閣,明知夜宿此處會惹來非議,卻還是貪圖了這一晚的不管不顧。
自古道是,多情多義玲瓏心,半生半世相思令。
隻是這層窗戶紙,一時半會兒,也是捅不破的。
這日,他們又結伴來看芙菱。
芙菱與外祖母靜太妃住在一處。靜太妃為人本寬和,隻是獨對芙菱管教嚴厲,輕易不讓她隨意在王宮內晃蕩,每日晨昏定省,倘若惹了禍,也要嚴懲。
這對一向散漫瀟灑慣了的芙菱來說,比要她的命還難受,起初時哭了哭了,鬧也鬧了,但終究是比不上外祖母的心腸狠,手段高,雖說是唯一的外孫女,對她的哭喊眉頭從來不皺一下的,幾個月下來,芙菱也就老老實實了,每日隻是陪靜太妃逛逛園子,又學了許多才藝,雖然無趣了些,卻找到了最安穩的避風港。
靜太妃也不是非要她規規矩矩的,隻是膝下就這麼一個外孫女,還是從東秦想法子救回來的,自然是十分小心了,寧可管得嚴一些,也不能放任她惹是非,到頭來,遭罪的還是她自己。漸漸的,芙菱也能體會到祖母護她的良苦用心,做什麼之前都會先問過太妃,若是太妃不許,就立即打消那些念頭。除卻不太自在,她得到的疼愛一點也不少。
才一進屋,芙菱便心花怒放起來,衝到贏桑麵前,挽著他的胳膊,道,”哥哥,你可來了,快幫我說句話,外祖母正生我的氣呢!”
贏桑道,“太妃為什麼生氣?”
芙菱癟嘴,看了白儼一眼,悄悄搖頭,霎是苦悶的模樣,硬是回答不出來。
白儼也關心起來,“你又犯了什麼錯?”
芙菱歎氣一聲,剛想說出口,便聽太妃喚他們幾人,“儼兒來了?你們都進來吧。”
白儼隻好道,“是。”
芙菱不願進去,拖拖拉拉,躲在贏桑後麵。
太妃愛屋及烏,對贏桑也頗喜歡。
“你們三個孩子,躲在外頭嘀咕了好一陣,定是芙菱又纏著你門了。”太妃和藹笑道。
“菱兒過來,坐這兒。”太妃把芙菱喚過去,坐在自己身邊。
贏桑拜道,“見過太妃。您也知道,我這妹妹行事莽撞,令人頭疼,太妃念在她年紀尚小,還請不要和她計較。”
太妃卻朝芙菱寵溺一笑,道,“自她來到我身邊,我的確操了不少心,卻都是為了她好,我也舍不得,不曾打過她一下,罵過她一句,氣頭上來了,不過是叫她麵壁思過罷了。”
“好在這孩子貼心,懂我的苦心。”
“有太妃當她的祖母,是小九的福氣。”贏桑道。
太妃點頭,又朝白儼道,“儼兒,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與你說一件事。”
白儼道,“太妃請講。”
太妃便道,“你與你父王商議,要把菱兒許給你做世子妃,你覺得如何?”
白儼如遭晴天霹靂,平生第一次張口結舌,失了態,“什,什麼?”
不由自主,他慌忙朝身旁一看,隻見贏桑也是驚慌失措,麵色蒼白。
芙菱見他們這般反應,忙道,“祖母你看,我說了,儼哥哥不喜歡我!”
太妃納罕道,“儼兒,你難道不喜歡菱兒麼?這兩年,你對菱兒有求必應,盡心護持,我還未曾見你對其他姑娘如此上過心啊。“
白儼心亂如麻,支吾道,“我把芙菱當作妹妹,從未做他想。”
太妃便道,“如今你可好好想一想。你與菱兒一向相處得好,感情深厚,我和你父王都看在眼裏,論品貌,這世上,沒有比菱兒更與你相配的人了。”
“小桑公子,你是芙菱的哥哥,我理應問過你的意見,隻是你才到薊州不久,還未來得及與你商量呢。今日恰好,你有什麼想法,也可提一提。”
贏桑覺得天旋地轉,一股濁氣堵在胸口,渾身冰涼,他慘淡張了張口,道,“這,得小九答應。她答應,我也答應。”
他的嗓音生氣全無,在白儼聽來,真是字字泣血。世子妃的頭銜,總會落在某個姑娘的頭上,他拿什麼理由去抗爭。
芙菱是太妃和燕王同時看中的人,這樁親事,若她點了頭,便是板上釘釘的事。
三雙眼睛,此刻,同時落在了芙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