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無月, 偌大的一座玫瑰莊園裏,幾乎全無聲息。
濃厚的血液流淌著,蔓延至腳下, 裴初甚至提不起力氣移開腳步。
他目光空洞, 望著著麵前宛如地獄修羅的一幕,仿佛回到了之前決賽場的那一天。
“你們果然是一起的。”希伯來握住他殘缺不堪的權杖,語氣憤怒。
他看向麵容蒼白的裴初, 鄙夷道:“我優秀的兒子辛瑞,他那麼鍾情於你,可是你卻背叛他、與墮神糾纏在一起。”
裴初茫然地搖了搖頭, 眼中黯淡一片。
青行卻猛地沉下臉來, 抬起手, 指尖浮現起鋒利的光刃。
他語氣陰冷:“讓開。”
裴初驀地轉過身,滿眼絕望地看著他,幾乎懇求:“……不要殺他。”
“不殺他?”青行忽而眯起眼來,輕聲道, “你知不知道, 他們可是正在密謀殺了本座。”
他緩慢地走近了, 居高臨下:“難道你寧願我死嗎?”
希伯來淩亂的頭發顯出一絲蒼老來,他閉上了眼,高昂起下巴, 緩慢而倨傲:“汙濁之神, 毀滅才是您的歸宿。”
裴初被兩方對峙折磨得快要瘋了,他腦海中混蛋一片, 隻下意識拚命攔著青行,呢喃:“不要……我會淨化掉你,我可以淨化掉你……”
聞言, 青行眼中卻暴起戾氣,他一把扼住裴初喉管,迫使他揚起臉直視自己,冷漠地一字一句道:“你想殺了本座?”
裴初幾乎難以呼吸,昔日靈動的眼中如今滿是死寂痛苦。
青行覺得煩躁,麵無表情地鬆開他,隻看向希伯來,沉聲問道:“禁製空間在哪裏。”
希伯來恍若未聞,冷哼一聲,白發狼狽地垂下幾縷,帶著血跡。
“很好。”青行緩慢地點了點頭。
墨綠光刃鋒利,在裴初驚懼的呼喊聲中,旋轉著,直接劃斷了麵前這人的喉管。
脆弱的一道金白色屏障,幾乎是剛剛立起,就被光刃帶起的風劃過就煙消雲散了。
溫熱的血刹那濺滿了後背,從後頸處滑落沒入衣領,粘膩潮濕。
側臉被濺上觸目驚心的殷紅,裴初怔怔的,身體裏的靈氣終於徹底散盡。
青行的視線望過來,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卻見麵前這人突然吐出一口血,單薄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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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深夜,a州最大的淨化師家族,隻一夜間,徹底消失。
消息傳到淨化師聯盟時,各家家主均大驚失色、恐懼後怕不已,忍不住紛紛慶幸,幸好之前不是自己妄圖弑神奪權。
而此時的聖庭內卻一片沉寂。
大主教柯蘭多緩慢地睜開眼,望著台下眾人,沉聲道:“生命樹果然已經徹底被汙染,再放縱祂這麼下去,恐怕整個世界都要為祂陪葬。”
主教們各懷心事,不去多說,隻語氣恭敬跟著恭維:“柯蘭多大人說的對,我們是應該想辦法強行控製住生命樹了。”
柯蘭多抬起眼來,盯著聖殿之外飄揚的黑金色旗幟,威嚴道:“蘭斯。”
蘭斯主教心中一沉,站起身來。
他迎著一眾視線,握著蛇頭權杖走到羊絨毯正中央,低頭道:“z州聖庭……或許有辦法找到墮神的藏身處。”
周圍一驚,頓時嗡鳴聲一片。
蘭斯卻不那麼激動,他語氣沉沉,簡短地將裴初被青行帶走的事說了一遍。
頓了頓,才說:“隻要我們能夠和裴初合作,就能順著他的蹤跡找到生命樹,協同淨化師聯盟,再次將神明強行壓禁。”
“裴初?!是之前取消淨化師身份那個裴初?”
“就是他!他與墮神有染,一定不可信!”
“這樣絕對不可行!萬一那隻狡猾的小貓使詐背叛我們,後果不可承受!”
“可是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好了。”柯蘭多沉沉一杵權杖,打斷眾人急躁的情緒,這才站起身,望過來,“蘭斯主教,請你去詢問裴初,如果他真的能幫助世人壓禁墮神,聖庭可以許給他一切願望。”
“柯蘭多大人!”
“大主教!這件事還需要再仔細商議!”
“不用了。”柯蘭多沉聲道,“神明已然墮落,越拖越久,隻會導致更多慘案。”
他望向蘭斯,沉聲道:“蘭斯主教,請務必完成這件任務。”
蘭斯低下頭:“是。”
水聲滴答,裴初從黑暗中醒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他睜著眼,卻沒什麼表情,靠疼痛才能勉強感知到自己還活在這世界上。
“終於醒了。”身側有聲音不耐道,“你現在怎麼這麼虛弱?”
裴初仿若未聞,安靜地躺著。
身體的經脈裏全是死寂,他緩慢地動了動指尖,嚐試著運起靈力,果然,連那一絲的光的消失了。
現在的自己,幾乎和一個普通人類別無二致……不,人類還能活過百年。
裴初眼中的光亮顫了顫,垂下眼,借昏暗的月光看向腕心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