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駑見陸聖妍形容憔悴,於是說道:“陸姨,你這些日還好吧?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先歇一歇。”陸聖妍尚在極喜之中,未緩得過神來,因此隻是點了點頭。公孫茂道:“咱們三個就去我那歇歇吧?”陸聖妍知他所言乃是那具棺材,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道:“那種晦氣地方,你還回去幹甚麼?”
劉駑道:“茂叔,我有個請求,不知你答不答應。”公孫茂趕緊將大塊冰糖藏進懷裏,道:“你要吃我的糖?”劉駑笑道:“不是,我想借你住的地方用一用,反正陸姨不讓你回去了。”公孫茂道:“我不幹,那裏睡著舒服!”
劉駑道:“以後有陸姨在,咱們會有更舒服的地方睡,你放心好啦。”公孫茂轉頭看了眼陸聖妍,陸聖妍點了點頭,他這才勉強說道:“那……好吧!”劉駑得了公孫茂的應允,便向寸草嶺上走去。陸聖妍不知他要幹甚麼,便拉著公孫茂跟上。
隻見劉駑從地上扶起一具老道士的屍體,歎氣道:“不管這孫道士生前怎樣,他究竟是因我師哥而死,我想將他安葬了。”陸聖妍頗為記仇,若是平時,劉駑膽敢在她麵前提起朱旬,她必會勃然大怒。
然而今日,她得以與公孫茂相見,心情大好,竟不再計較,笑道:“如此便依了你吧,隻是可惜我從棺材鋪搶來的上好楠木棺材,竟便宜了這個老道士。”她從劉駑手中接過孫老道的屍首,往山下飛奔而去。公孫茂拍手直稱好玩,疾步跟上,幫著陸聖妍抓起孫老道的兩隻腳踝。這兩人人身法極快,在山嶺窄路間如履平地,如一陣風般飄下山去。想那孫老道裝神弄鬼了一輩子,卻未曾做過這般騰雲駕霧的神仙。
三人葬好孫老道後,天色已近黃昏,便往劉駑與公孫茂去過的那個市集方向行去,隻盼能在天黑前找個客棧落腳。三人都沒有馬匹,於是陸聖妍與公孫茂幹脆分別抓起劉駑的左右手,施展開輕身功夫,飄飄而去。劉駑腳下使出“強驢亂竄功”,不待陸聖妍與公孫茂發力提攜他,他便已跑得飛快。陸聖妍看在眼裏,著實有些訝異。
道路兩旁皆是被契丹人焚毀的村舍,不時能看見被害的百姓屍首,景象十分荒涼。劉駑望了幾眼,便不忍再視。陸聖妍本是嗜殺之人,對此番景象有些無動於衷,一路上隻顧著與公孫茂說話。公孫茂嗬嗬傻笑,多半時間則是答非所問。
三人到達集市上時,見戶戶大門緊閉,道上廖無人煙,估計是契丹人四處擄掠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嚇得集上的百姓紛紛離鄉遠避。陸聖妍在集市上最好的一家客棧門前停下,敲了數聲,也未有人出來開門。她索性運起內力,一掌拍在門板上。隻聽喀剌一聲響,大門洞開,兩截斷裂的門閂落在地上。
三人進屋後,隻見飯桌上散落著未吃完的菜肴,曲尺櫃裏,掌櫃的賬簿也收起,客棧裏的人走得顯是十分匆忙,並未來得及收拾。
陸聖妍笑道:“如此甚好,沒有人打擾,我們想住哪間房,就住哪間房。狗娃子,你去選一間‘天字一號房’住下吧,哈哈!”劉駑道:“好!你就和茂叔就住‘地字二號房’吧。”陸聖妍假嗔道:“看我不爆栗子鑿你!”舉起手作勢要打他,劉駑假意躲開。
這時屋外響起了轟轟的鐵蹄聲,越來越近,直震得屋裏桌麵微顫,碗筷跟著輕響起來。劉駑道:“不好,肯定是契丹人來了。聽這聲音,定是有好幾千人。”陸聖妍渾不在意,道:“他們不惹咱們便罷,否則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公孫茂停止了舔糖,抬起頭道:“他們身上有糖麼?”
三人正說間,隻見數十名契丹人在客棧門前下了馬,押著個中年男子進了客棧。押後的幾名契丹武士,隨即將屋門合上。那為首的契丹人,一身盔甲精光閃亮,估計在契丹軍中是個不小的官兒。他看見劉駑、陸聖妍和公孫茂三人在屋內,便衝一旁的隨從耳語了幾句。
那個隨從長著張白淨的圓臉,腦袋上新剃了發,紮著兩個有些別扭的小辮,一看便是剛投靠契丹人不久的漢人。那漢奸聽了那官兒的話後,便衝劉駑等人頤指氣使地喝道:“我們將軍大人說,這集上的店鋪都關了門,難得有你們一家三口沒逃。你們快把好酒好菜都拿上來,若是我們將軍喝得高興了,說不定會將你們收作家奴。”
劉駑打心眼裏看不起他,道:“服侍得好了,當他家奴。若是不服侍他,或者服侍得不好,又要做他的什麼呢?”那漢奸見他竟如此嘴硬,生怕契丹主子聽了發怒,向他喝道:“你個小兔崽子,膽敢如此跟我們將軍大人說話,就不怕死麼?”
劉駑大聲道:“死就死,總不跟你像條狗似的!”那漢奸道:“你……”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名被契丹人押來的中年人見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兄弟,你說得太好了!你小小年紀,見識比許多大人都強得多。好好的大唐子民,乃何要給番人作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