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馬笑道:“看來你並不是個簡單的人。”劉駑道:“不,大夥兒都認為我很笨。”銅馬道:“你所指的大夥兒,是那些棄你而去的師父嗎?”
劉駑默不作聲,銅馬伸手指向不遠處。劉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山下望去。隻見遼闊的草原上,高丘錯落有致。這些高丘散落在遼闊的契丹草原上,暗合著某種神秘的法門。
銅馬道:“這便是八門金鎖陣,進來容易,想出去卻難如登天!”
劉駑道:“便是你們設計將那些契丹人引進陣來,繼而殺死的?”銅馬道:“不用引,這些契丹人比草原上的豺狼還要貪婪。光是虎塚兩個字,便可以讓他們忘記一切恐懼。”
離三人不遠處,一根黑黝黝的石柱擎天而立。數十隻猛虎浮雕,盤旋石柱而上。在石柱的最頂端,立著大唐開國功臣衛國公李靖的石雕。
李衛公橫槊立馬,昂然望著遠方,右手高舉一卷兵書。劉駑識得那卷兵書的模樣,正是他起先在抱月山巔所見的那座黑石圓柱。若是他想得不錯,兵書的正上端應刻有血漬的“虎塚”字樣。
銅馬摘下遮眼的黑布,露出一雙褐色的眼睛,眼窩直陷進顴骨有半寸多深。他仰望著李衛公的石雕,臉上露出欽慕之色。劉駑驚道:“你不是瞎子?”
銅馬道:“不要藐視瞎子,他們是這世上看得最清楚的人。不用看人的眼,於是看得懂人心。不用看劍客的手,卻識得破所有招式。”
他將長刀插於地上,緩緩伸出右手。身旁的那名俊秀少年見狀,趕緊跪到跟前,雙手呈上一塊雪白的絹巾。他從少年手中接過白巾,細細地將雙手擦過數遍,連指甲縫也不放過,直至幹幹淨淨。
緊接著,他隨手一拋,將白絹棄於地上,隨後以手加額,向著李衛公的石雕鞠了三躬,道:“衛國公仙逝兩百年有餘,仍能保我大唐江山無虞,普天之下,誰人能比!?”
劉駑驚道:“難道眼前這一切,都是李衛公早在兩百年前就設計下的?”銅馬昂然道:“不動刀兵,一舉平滅胡人四萬騎兵,除了他老人家,還能有誰!?”
劉駑道:“可惜太殘酷了些!”銅馬道:“殘酷,你是想讓我大唐也多死些將士嗎?”劉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銅馬伸手指向黑石柱,隻見底座下方有濃煙升騰而起,其黑似墨,比之方才從三人身邊騰起的黑煙,不知要濃過幾倍。
銅馬道:“將柱子往左轉三圈,再往右轉四圈,黑風便會停了。”劉駑道:“你為甚麼要幫我?”銅馬道:“因為我們的目的一致!”
劉駑道:“你就這麼相信我?”銅馬道:“這些契丹人活著對中原有益,而且我相信你會將他們利用得很好。”
劉駑道:“你真不怕我將事情做壞了,反而對你不利?”銅馬道:“就憑你是傅靈運的侄子,你的血統注定你會是個非凡的人。就像大唐皇室的子孫們,體內流動的都是太宗皇帝的龍血一樣。”
劉駑道:“你這話未免有些偏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漢高祖劉邦,原先也不過是個手提三尺劍的平民。你不了解我,其實我很笨,而且或許會讓你很失望!”
銅馬微微一笑,轉而換了個話題,說道:“你再往前走出不遠,在亂石堆外還有一個山穀。在那裏躲著一支遙輦氏的人馬,大概有三四千人。
“你領著他們往東走出三裏地,再北行一裏半地,就會看見一個土丘。繞丘三圈半後再西行,便可走出此陣的生門。”
他身邊的那名少年聽見此番話後,身體不禁微微一顫。少年略略抬起頭,隨即又立刻低下。
銅馬將少年細小的動作都看在眼裏,冰冷的眼神直盯得少年惶恐不安。少年趕緊伏於地上,渾身顫動不已,求道:“求尊主大人饒過小的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銅馬道:“你心中動了不該有的念頭,便該知道隻有死路一條!”那少年見求饒無用,倏地從地上躍起,要往亂石堆下逃去。
銅馬拇指輕彈,噌地一聲,長刀出鞘。他就勢一揮,那少年腳下剛邁出一步,頭顱便橫空飛起,咕嚕嚕地滾進一旁的亂石裏。
劉駑怒道:“你怎能無緣無故地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