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駑道:“方今局勢混亂,你不如帶著部眾直接西去陰山,到那裏與你們三王子彙合未遲。”他說出這話時,有點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嘴裏發出的,卻又是他最深處的心聲。
他原以為自己和銅馬的想法一樣,要用這些遙輦氏胡人去平衡耶律適魯的勢力。然而事情臨近,他又有些不忍心。出陣之後,赤忽歹一直大大咧咧地騎馬伴行在自己的左右,自從兩人交手之後,一路上他對自己的情誼隻增不減。
赤忽歹道:“那怎麼行,我們是遙輦氏的部眾,那就得聽三王子的調遣。他讓我們去哪,我們就得去哪,總之得有他的命令方可。”他幹脆地回絕了劉駑的建議。劉駑聽後覺得自己一顆心稍稍落回了胸膛裏,卻不知道眼前的事是對還是錯。
這時,一支人馬迎麵疾馳而來,灰塵高高揚起。赤忽歹遙遙望著那隊伍中的大麾,道:“是大於越的兒子,耶律小花!”劉駑聽他說話口氣頗為平常,看來是對外麵的事兒一無所知。想了若是他知曉耶律適魯已經自稱可汗,定不會如此淡定。
耶律小花的隊伍越來越近,劉駑漸漸看清在隊伍的正前方是一位姑娘,直將後方的人馬拉開數十步遠。那姑娘騎著一匹金黃色毛皮的駿馬,朝著劉駑等人迎麵疾奔而來。她雖是滿身皆著皮襖,卻掩不盡婀娜多姿的體態。
劉駑雖隻見過她一麵,卻對她的歌喉和容貌終生難忘。無論她身著何樣的衣衫,騎著甚麼樣的馬,他一眼便能認出這是柳哥公主的模樣。
此刻他腦海中不禁閃過當初在宋州城上,朱旬呆呆地望著張惠小姐的情形。朱旬曾說過若是能娶張惠小姐這般的女子為妻,此生便不枉了。他當時聽後不懂,甚至因朱旬的話生出幾分難為情來,然而此刻看見柳哥公主,他心中卻咚地響了一下,似乎心中有些明白了彼時朱旬的感受。
在她身後的大隊人馬中,當先的一名男子衣著華麗,身穿在契丹人中不多見的絲綢衣衫。赤忽歹道:“這人便是耶律小花。”耶律小花領著大隊人馬緊追在柳哥公主身後,喊道:“柳哥,柳哥,你留步,我隻是想讓你陪我說說話。”
柳哥公主格格直笑,銀鈴一般的聲音飄蕩在遼闊的契丹草原上。她也不回頭與耶律小花說話,反而將手中的馬鞭抽得啪啪直響,直在馬身上抽出斑斑血痕來。那匹寶馬受痛不過,速度頓時又加快了幾分。劉駑心想,若是李菁看見柳哥公主如此對待自己的愛馬,定然會暴跳如雷吧。
柳哥公主就如魚線上的那隻餌,勾引著耶律小花這支人馬在廣闊的契丹草原上晃蕩。赤忽歹見對方的人馬越來越近,急道:“咱們身後就是大迷陣,他們進去了可就出不來,我得上前提醒他們。”
劉駑心想,若是赤忽歹知道自家的三王子此刻正在與耶律適魯交戰,絕然不會這麼做。他正想著,赤忽歹這位熱心的契丹漢子已經從隊中衝出,對著迎麵而來的柳哥公主和耶律小花急揮著胳膊,喊道:“前方危險,別走!別走!”
柳哥公主收馬不住,險些撞在了赤忽歹的馬上。她揚起馬鞭,欲要鞭打赤忽歹。劉駑催馬欲要上前阻擋,卻見她突又垂下手來,臉上的怒氣轉瞬即消,笑道:“不知英雄是哪個部落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