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南方的天氣, 也已經冷起來。茶杯裏的茶,很快就涼了。江芙抬手,又為盧秀生續了半杯。
纖細的流水聲, 讓人跟著沉靜起來。
白衣女郎,眉宇氤氳霧氣,她的聲音很清很冷靜,令人專注。內容卻驚心動魄:“前兵部侍郎寧原, 在東抵抗外敵。九月中了瓦剌人埋伏, 投敵叛變。其家被抄, 男子刺配充軍,女子為妓。”
盧秀生驚訝, 這位年輕的姑娘, 不是朝廷命官,也不身處京都。卻對朝廷軍密了如指掌。
玉白修長的手握住瓷杯,她看向盧秀生:“投敵叛國無恥, 但家眷受此連累,未免惋惜。原來都是用金樽銀器的子弟, 朝廷讓他們由主變仆,還入賤籍。”
都是群公子小姐,男的臉被刺字,送到戰場當炮灰,女的伏身為奴。視問有什能受得了這樣的折辱。還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暢快。
盧秀生歎息:“我朝開運百年,官員犯事, 無論男女。還是少有這樣嚴重的處罰。隻能寧原這次,實在惹怒聖人了。”
定案處罰,肯定不是十幾歲的小皇帝。據傳聞,是深處後宮的太後。
皇帝尚未親征, 朝事由太後和諸位大臣主持。說是諸位大臣,如今隻是江鬆一人主事了。天下之事,他能決定一半,甚至比一半還多。
是以權威越重。盧秀生不滿其弄權專事,這才上奏彈劾。
不過,這都要成過往了。京城,是否還能再回去?
他又疑惑:“這樁案子,我也有聞。隻是和潮汕的百姓,有什麼關係?”
江芙起身道:“潮汕缺女子,與其讓這些人淪為賤籍,供人玩樂。還不如流到嶺南。”
盧秀生沉吟:“姑娘這想法,確實別具一格,又……”
江芙笑說:“又實用。”
他點點頭:“正是。”
“隻是……寧家女眷已被下旨送東北,做營妓。”他不禁唏噓。
他尚在京城時,也聽同僚們說起此事,都覺得罰的過於殘忍了。
本朝,已許久沒有這等事了。官員犯事,特別是文官,隻要不是造反謀逆,都不累及家人的。
這是官場不成文的規矩,廝殺可以,陰損可以,但不可觸及這個規矩。否則就成眾矢之的,眾人之敵。
偶爾也有一兩個,不知真謀反還是假謀反,被定為謀反的罪臣。累及家人,也是全家被斬。
而不是像寧原的家人,被送到前線,供人發泄。
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有泄憤陰損之嫌。他曾懷疑是江鬆,這也是推動他上書彈劾的原因之一。
“十月時,東北就下雪了。因氣候地形原因,這批人還未動身。應是要和下批糧草運行。”江芙道,“盧大人,還有機會。”
盧秀生卻是遲疑:“可我就算能要來那批女子,也解決不完潮汕的失衡問題。”
單身男性太多,僅僅百個女子,是不夠的。
江芙凝視院子,視線裏有棵筆直的竹子。她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京都的男子三妻四妾,嶺南的男子卻連老婆都娶不上,人口凋零失衡。甚至連男孩子的成年率都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