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季節是滿地的落葉,我那沒文化卻美麗得不像話的媽媽給我取了秋水這個名字,那一年,我媽媽才十五歲。
今天,我也是十五歲。
此時的我沒有生日蛋糕,也沒有美麗的新衣服,沒有我想了很久的英語詞典,甚至連我媽媽都忘記了,我隻是跟以往任何一個黑暗的夜晚一樣,蜷縮著身體,細細的手臂圈住自己,淩亂長發披蓋臉頰,躲在衣櫃裏,透過門板縫隙間向外窺望。
家裏隻有一張床,那張床是媽媽用來接待她恩客的,我的床則是旁邊的衣櫃。
我媽媽的床上夜夜都有男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
這個南方小鎮的人都知道,這個外來的年輕漂亮女人提供廉價的性服務,所以男人們都想一親芳澤,我媽媽的存在,成了鎮上女人最大的威脅。
每天夜裏,我都躲在衣櫃中,眼看著媽媽和每個男人歡好,性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件神秘的事情,沒有好奇,缺乏探究心情,我眼睜睜地看遍所有男人充滿欲望的惡心嘴臉。
可是今天晚上的這個男人不同!
他叫顧長風,長得英俊帥氣,高大有型,他隻身來到這個南方小鎮開度假村,每每說起未來藍圖,他的眼晴便炯炯有神。
緣分是種奇怪東西,他一到這裏,便深受我媽媽的吸引,他驚訝於她的美麗,在這偏僻沒有得到開發的南方小鎮,她的美麗存在簡直是種奇跡。
不過幾天,他便愛上了我媽媽,片刻不離。
我常在衣櫃裏偷看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溫柔、他低啞的醇厚嗓音,他架構未來時的自信。
我崇拜他,崇拜得不能自已,這個男人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不同的。
媽媽跟顧長風約會回來了,她抱著我說:“秋水,我終於找到一個我想嫁且願意娶我的男人了,他真的是我見過的所有男人裏最好的一個,我馬上就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我好開心。”
看著幸福的媽媽,我不禁為她快樂。
隻是,向來悲觀的我,不認為事情會無風無波,順順利利。
那些三姑六婆怎會放過說嘴機會?她們是連我低頭經過時,都要喚住我,嘲諷問我,我的媽媽一星期接過多少男人呀!
媽媽沉浸在她自己的幸福裏,歡快地對我說道:“今夭晚上……不,明天,明天我一定把你介紹給他。不過,你要答應媽媽,告訴他,你是我的妹妹。我編了故事騙他,說我們父母雙亡,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扶養你長大,他聽了很感動!”
“他會知道真相的。”我輕語。
“沒關係,等他知道時,我已經嫁給他了,我會哭著乞求他原諒,你也會站在媽媽這邊,請他原諒我們的,對不對?你長得楚楚可憐,誰都禁不起你的哀求。”
十五歲的我顯然沒有三十歲的媽媽那般天真,我苦笑點頭,對“幸福未來”的架構,不若媽媽般認真。
“他晚上要來,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在這裏過夜,你知道的,他是個君子,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
“嗯。”
“所以……你還是進衣櫃,好不好?”
“好。”
我很少有異議,媽媽不是壞人。
我知道,她也不是別人口中的狐狸精,隻是讓她能夠生存下來的方式實在不多。
乖乖地,我回到衣櫃裏躺著,和衣櫃外的媽媽一樣,一樣期盼他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