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以後婦人這裏都改為熱湯圓了咧,姑娘就吃熱的吧,冷的姑娘吃多了不消化。”
葉宋頓下勺子,抬頭看著笑容可掬的老板娘,好笑地問:“老板娘怎麼知道冷的我吃了不消化?”
老板娘道:“是姑娘的那位朋友特意囑咐的。”
朋友?葉宋她隻記得她和一個人來過這裏吃湯圓。
葉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隨後埋頭繼續吃湯圓。吃完了以後放下銀錢,起身就準備回去。哪知將將一轉身,歸已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身後,葉宋差點與他撞了個滿懷。
葉宋沒好氣道:“這光天化日的你從哪裏爬出來了?”也不等歸已回答,就饒過她走出涼棚。
她在眉骨處搭了搭手,想著該往哪個方向回家最近,身後歸已聲無波瀾道:“主子說,你何時願意見他,他便在樓上等你。”
“他很閑嗎?”葉宋隨口問。
歸已答道:“不閑,每天忙到半夜,為了下午能夠抽出兩個時辰來等二小姐。”
葉宋心裏還是冷不防地抽痛了一下,道:“你就沒勸勸他?”
“主子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勸。”
葉宋想了想,點頭笑笑,道:“也是。”她走出了兩步,又停下轉身,看歸已還在涼棚裏,“擇日不如撞日,走吧,還愣著幹什麼。”
棋館依舊坐落在幽靜的小巷中,裏麵有少數的文人墨客,閑暇時光正在一起下棋取樂。葉宋上樓,進了熟悉的房間,窗外微風靜靜流淌,淺色的紗隨風輕輕擺動,窗欞下蘇靜正獨自坐在那裏,黑衣墨發鋪在了榻幾上,一個人下寂寞的雙手棋。
這是在遇到葉宋之前,他經常用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那個時候他尚不知什麼是寂寞。因為每一天幾乎都差不多,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分別。
可是現在,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
蘇若清並沒有抬起頭來,而是淡淡道:“歸已,現在什麼時辰了?”
葉宋沒有說話,而是在蘇若清對麵坐下,拈了棋盒裏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上。蘇若清怔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注視良久。
當葉宋看到他這般形單影隻時,就已經開始心疼了。
“你來了。”蘇若清露出一抹清然的笑。
葉宋道:“我若不來,你不是每天都在這裏等?”
蘇若清開始跟葉宋下棋,每一步都很留有餘地,一看便知是在故意讓著葉宋,最後還讓葉宋贏了。他道:“阿宋,你還生我氣?”
葉宋支著下巴看著棋局,分外平靜道:“你是指給三王爺解毒的事麼,我為什麼要生氣?你是皇帝,那樣做本來就是對的,隻不過你我立場不同而已。我不能因為立場不同就否認你的對與錯。”她抬起眼簾看著蘇若清,緩緩笑了起來,“要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就算你是皇帝,命令我,我也不會聽你的。隻不過最後,我想要的效果還是達到了。”
棋子刷刷刷地落地,葉宋伏了過來,依偎著蘇若清,嗅著他身上如蓮如霧的氣息,輕輕換手抱住了他。她很享受,和蘇若清在一起時的寧靜時光,那時因為她以為他們彼此都懂對方。正如同城郊別莊的那段日子,在她茫然沒有方向的時候,溫柔地陪伴在她身旁。
他帶她去樹林最高處看過風景,他陪她跌落樹崖交頸而吻。
水裏的蓮魚,冬日的雪鬆。都是寧靜而美好的存在。
有關對蘇若清的愛戀,便是從那裏開始。在那裏他不是一個皇帝,而是一個伴她朝夕的平凡男人。
蘇若清默然片刻,手指撩過葉宋的發,掌心摩挲著她的臉頰。另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腰,讓她毫無間隙地貼進自己懷中。
葉宋忽然又道:“如果,三王的毒還能拖上幾個月,如果你沒有南下去姑蘇恰好救了我,我還沒能踏上回城的路就死掉了,你會不會後悔?”
腰後蘇若清的手又緊了兩分。
葉宋閉著眼睛,語氣安然:“我就是這樣,一旦讓我得到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就想要得到更多、知道更多。如果我一開始就不知道你來找我是因為三王要死了,我會很滿足並且欣喜若狂。你是皇上,你不能陪我一起去江南,那麼你能夠不顧一切來找我,對於我來說此生都已經足夠了。”說著她睜開了眼睛,眼裏一派清明,“你派了歸已一起,再加上蘇靜,覺得一定能夠保護好我和葉青,我一定能夠安全回來?派歸已一起去的更大目的,是不放心我和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