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怔然不語。
“明明……”葉宋吼完之後,整個人突然就軟了下來,有些無助的樣子,“那天,你那麼努力地叫我的名字,我以為,怎麼也不可能把我忘記的。我跟你說好,京城見,你幫了我大忙,要不是有你,阿青的腿根本不會好起來,我想好好謝你……你快給我想起來啊混蛋……”
說完以後,葉宋垂著頭,堅持把蘇靜拉起來。她的發梢,掃過蘇靜的臉,一串水珠落下。葉宋又道:“你這樣作踐自己算什麼,死了幹淨是不是?我告訴你,就算你被這雨淋死了,和娀兒葬在一起,你也不可能找到她。等你死後去了地府,她定是已經投胎轉世生活得很好了,你為什麼還要去拖她後腿?就算有來世,她嫁人的時候,你說不定還沒出生呢,莫不是和她糾纏在一起要給她當兒子?這種不劃算的事你是不會幹的。”
蘇靜震了震,仰頭看著她:“這話誰告訴你的?”為什麼,她說出這樣的話來,非但沒讓自己覺得憤怒,而且竟覺得有一絲熟悉和釋然?
“你親口告訴我的。”葉宋嗤笑,“你不相信你會和我這麼熟是不是,可這就是事實。”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還要難走,可葉宋拉住蘇靜始終堅定不移地走在前麵。腳下滿是泥濘,葉宋身體不穩時就整個往下滑去,她便鬆了蘇靜的手,自己一個人滑倒在下麵,然後若無其事地爬起來,回身對蘇靜道:“還不快下來。”
蘇靜有些複雜地看她,沒有葉宋拉著他,他反而更加容易下山一些,腳往斜樹上幾個借力,便能穩穩地落在葉宋麵前。隨後葉宋每每快要跌倒時,都是蘇靜扶她一把。
他甚至不懂葉宋哪裏來的執著,這般堅韌,又有些不自量力。
葉宋把蘇靜帶下後山,整個王府裏的人都大大鬆了口氣,太醫們更是感天謝地。下人把蘇靜帶進房間換下一身濕衣,迅速擦幹了頭發,房間裏的爐子把濕潤的空氣也熏得幹燥。蘇靜頭痛地半靠在臥榻上,太醫立刻送上藥來。他斜垂下眼簾,淡淡看了一眼,隨後端過來一仰而盡。
葉宋站在屋門前的回廊上,聽著雨水順著屋簷嘩嘩嘩地淌下。
太醫在一旁勸道:“眼下天色不早,二小姐還是先回去吧,這……要是著涼了可怎麼是好?”
葉宋不在意地拿住衣角,擠出水來,問:“他怎麼樣?”
太醫道:“多謝二小姐及時找到了賢王,幸好回來得早,應該沒有大礙。二小姐請回吧。”
葉宋側身,雙眼染了微黃的燭光,透如琉璃,看著太醫:“他頭痛怎麼辦?”
“老夫會竭盡全力幫賢王減輕痛苦的。”
這時門應聲而開,蘇靜已經收拾整齊,端端正正,周身帶著與這秋雨一般寒涼的氣息。他看著葉宋,平緩地說道:“我不管你怎麼和我認識,我們有著怎樣的經曆,那些都已經是過去,而且我也什麼都不記得了。一切到此為止吧,你回去,以後也不要再來了。我怎樣,與你沒有關係。”
葉宋渾身是髒汙的泥漬,顯得頹敗極了。她怔怔了一下,雲淡風輕地笑著抬手撩出脖子上濕冷的頭發,勾著唇角道:“你就當我是多管閑事。”說著轉身就走,聲音融進了雨裏,“與我沒有關係麼,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太醫冒雨送了傘:“二小姐,撐了傘走吧!”
葉宋一把把他推開,冷冷道了一句:“滾開。”
她冒雨回到將軍府,脫下濕衣裳隨手丟在地上,往床上一倒不起。
到了第二天下午,家裏人也沒等葉宋從晴兮院裏出來,葉青隻好過來看看,葉宋還是維持著昨晚半夜回來時倒下的姿勢睡著,被子也沒蓋好,隻遮在腰上,微微濕潤的頭發潑墨般鋪在床上。
葉青一見便有些急,道:“二姐你怎麼能這樣睡呢,昨晚才下過大雨,天氣可涼了,不蓋好被子會著涼的!二姐?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