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蘇靜正蹲在營帳外麵,天寒地凍,不管歸已怎麼勸他,他就是不走。他無心去偷聽蘇若清和葉宋的談話,時不時跺一跺腳,搓著雙手,一雙桃花眼在雪夜裏也能眯出迷人的弧度,仰頭看了歸已一眼,道:“你說你是鐵打的麼,我都覺得冷,你竟然還能在這裏站這麼長的時間。不如你進去和你家主子說說,讓他有什麼話快些說完,我跟阿宋都還沒來得及吃飯,這又冷又餓的誰受得住。”他話說得很緊張,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悠然自得,一點也不顯得緊張。
歸已木訥道:“賢王若是覺得冷,不妨先下去休息,等主子和二小姐說完了,自然就會出來了。”
蘇靜拒絕道:“不行,哪有放著自家女人和別的男人獨處,隻顧自己去吃飽的道理?”
歸已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二小姐是賢王的女人嗎?”
蘇靜回頭看了營帳一眼,笑眯眯道:“在意識形態上,她已經是了。”
歸已還忍不住潑了潑冷水,道:“賢王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還不知道最終二小姐會選擇誰。而今賢王和二小姐在一處,不過是因為兩國之戰,一旦戰爭結束了,一切便又會回到原樣。”
蘇靜支著下巴瞧了瞧歸已,一點兒也沒惱,而是道:“你說我們阿青是怎麼喜歡上你這塊木頭的?”
歸已抿了抿唇:“這與賢王無關。”
蘇靜便揚了揚眉毛,風雪之中他的神情也一派悠然,道:“那二小姐選擇誰,就跟你有關係了?”
歸已:“……”
外麵歸已和蘇靜的對話聲音不大也不小,恰恰能傳到蘇若清的耳朵裏,而葉宋也聽得隱隱約約。
蘇靜的聲音閑適自在,好似著寒冬風雪中的一股暖流,沁人心脾。而營帳裏的氣氛,也不那麼僵硬了。
葉宋微微低著頭,不置可否。但臉上的表情,依稀浸著一絲暖意。
蘇若清想說,如果他是蘇靜,他便可以不顧一切地陪著她,任她天高海闊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他也可以和她同甘共苦,也可以和她同生共死,還可以陪著她逍遙一世。
然而蘇若清後來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連葉宋也說,這世上沒有如果。而他也終究不是蘇靜,他是蘇若清。
當蘇若清看著葉宋聽到外麵蘇靜說的話而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時,忽然明白,許多事不是一個簡單的如果和假設可以解決得了的,就算假設他是蘇靜,他也替代不了真的蘇靜。
所以不論他想說什麼,聽起來都是蒼白乏力的。
結果蘇若清道:“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葉宋點點頭,道:“除了嘴上愛占人便宜,其他的都很好。在這邊,賢王也幫了我很多。”提起蘇靜的時候,葉宋總算是自然了一些,看向蘇若清,“他總歸是皇上的親弟,外麵很冷,能否請求皇上讓他進來暖和一下?”
蘇若清怔了一下,雙瞳很是清寥,道:“你對他也很好。”
葉宋笑了笑,道:“那是因為他對我很好,人與人相處,不就是這樣麼,你對我怎樣,我便對你怎樣。若不是因為他,我不知已經死了多少次了。從一開始到現在,不帶任何目的全心全意為我著想的人,就隻有他。”
“他並非是什麼目的都沒有”,蘇若清頓了頓,低聲似歎息般道,“他想要你的愛。”
葉宋心裏有些蒼涼,道:“這也並沒有什麼不對,因為愛本來就是世上最無私的東西。我能請求皇上讓他進來暖一暖麼?”
蘇若清不答反問:“你跟他在一起,開心嗎?”
葉宋挑了挑眉,道:“打仗的時候有多餘的空閑去開心嗎?隻能說他讓我有希望。”
後來蘇若清沒再問什麼,他來這裏的目的本就隻是想來看看她,現在看到了,目的達到了,為什麼還要奢望其他。他內心裏的苦澀讓他明白,雖貴為九五之尊,他卻要去吃一個王爺的醋。
蘇若清喚了喚歸已,歸已了然,才舍得放蘇靜進去。
此時蘇靜都快被凍成一個冰人了,一邊走進營帳一邊搓著雙手,雙眉和彎長的睫毛沾染了點點白跡,頭發也被濡濕,夾渣著冰渣雪花。
他進去後抖落了身上的雪,一點兒也沒有北夏戰神的嚴肅樣子,而是如往常的紈絝無賴一樣,懶散地跟蘇若清見了禮。閑聊幾句之後,蘇靜問:“皇上吃過了嗎?”
蘇若清便吩咐歸已道:“去把飯食送來這裏,給賢王和二小姐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