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是森特莉第一個覺得棘手的對象。

聖女大人似乎天生就精通拿麵具示人, 諒解的,寬和的,像慈悲無私情的神像, 所有人都喜愛她, 敬佩她。

然而這種表象, 在見到魔鬼的第一麵就被打破了。

魔鬼看到她謀殺教皇的場麵,並且以此要挾, 和她定下交易——荒謬的, 不知所謂的交易。

她奈何魔鬼不得, 武力無法鎮壓,也猜不透魔鬼的目的, 隻能任由事情脫軌, 往未知的方向駛去。

棘手。

當時在教廷裏,森特莉有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是個修女,名叫瓊·法利,單純可愛。

偶爾遇到的時候,她們會閑聊幾句。

瓊就和她感歎過:“你和你的守護騎士感情可真好啊。”

森特莉笑笑,心說:才不是這樣。

她看不透這隻魔鬼的內心,魔鬼看上去溫文爾雅, 滿口說著愛語, 行為似乎也都是為她好。可是……那怎麼可能呢?

對於森特莉而言, 這是個沒有縫隙的蛋殼,也是個難解的謎題。

那時的森特莉沒有意識到, 在覺得對方棘手的時候,就是產生興趣的開始、

她開始花費時間觀察對方,以對付敵人的名頭。

魔鬼真的是個能力很強的家夥, 她給出的無論多麼棘手的任務,魔鬼都能提前完成,且完成得十分漂亮——然後到她這裏來礙她的眼。

但是偶爾的時候,她會看到魔鬼立在一邊,看著窗外的細雪略微出神,那猩紅的眼中映出雪片的模樣,像是帶著哀傷的碎晶,又像是空無一物。

也隻是一瞬間。

森特莉看不明白。

這是她第一個看不明白的人,聖子狂妄無知,老教皇是個滿肚子壞水的老狐狸,教廷中的其他人,要麼是腐爛了的泥,要麼是愚蠢的羔羊。

隻有魔鬼,她無法準確的找出一個詞彙評價。

但是難以形容那瞬間她內心的震撼,就像是看著某種扁平化的敵人一樣的物件,忽然成了一個立體的有血有肉的存在。

森特莉開始把這當成是一場狩獵。

她想要馴服對方,撥開對方平靜的外殼,一窺內裏。

她們會親吻,會在無人的時刻相擁。

瞧上去似乎親密無間,但她心知肚明,這些不過是逢場作戲。

可就像是所有戲劇裏表演的那樣,逢場作戲,總有一刻會覺得是真。她們像真正的愛侶一樣對待對方,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刻,她們真的動了心呢?

至少……森特莉清楚,自己心底有些動搖了。

有時候她咬著對方的紅唇,會想:這張唇曾經也會像今天這樣,吻過別人嗎?

畢竟魔鬼顯得太過遊刃有餘了……這個家夥,就像是,就像是天生的尤物,作弄人的老手。每當那隻蒼白的手,拂過她的手腕,她就恨不得把那隻手抓住,狠狠咬下去,溢出的紅應該會很鮮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