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馬冰河入夢來。

“此戰我必得去!準備戰甲。”

少年的聲音從大帳裏頭隱隱傳出,帶著幾分堅韌果決。

“少將軍,你的傷……”

“不妨事。”

話音剛落,大帳赫然被掀開,一個身穿玄色魚鱗戰甲的少年大步走出來。

安如霜看清他,不由心中一緊。

這張原本完美俊逸的臉龐,如今卻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眼角處直接劃下,半張臉皮肉微微外翻,尚泛著鮮紅之色。

配上那一雙若深淵般烏黑的眼眸,令人徒生畏懼之感。

安如霜屏住呼吸,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卻直直撞到了身後的馬樁,‘咚’的一聲悶響,疼的她隻想抱腿哀嚎。

那少年看著她,唇角噙起了一絲微笑,伸出大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怎麼,你也怕我?”

他用了‘也’這個字,想來震驚於他毀了這幅天人之相的不止她一人,安如霜不由微微泛起了心酸,她垂了頭,兩個蹄子在地下扒拉著黃沙。

是的,正是一雙馬蹄。

她怎會落到如此境地?這事兒說起來已經是前世的事情,然而說起這前世,卻是戳心地很。

她是被剜心而死,那人本是皇子,也是她的夫婿。

但在著了那一身龍袍之後,仿似換了一個人,再不複以往的柔情蜜意。

後來竟將她的庶妹也接到宮中。

庶妹有孕,至八月,龍種不保,安胎藥裏驗出紅花,這一切的罪責俱落到了她的身上。

兩個與她一同長大的好姐妹,也因此受到牽連,隨夫發配邊疆,再不能相見。

卻不曾想這隻是開始——中宮皇後謀害皇儲,應處剜心之刑,太子太傅私通藩王謀反之心昭然若揭,九族連坐。

嗬!好一個九族連坐!

而她的庶妹卻早在聖旨之前,就與安家斷絕了關係!

她是最後一個受刑的,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血濺斷頭台。

那剜心之刑,她記得清楚,痛徹骨髓的滋味兒漸漸蔓延在四肢百骸,待得生機斷絕——她成了一匹馬。

這大漠黃沙,安如霜未曾見過,也未曾見過眼前這眉目俊朗的少年。

他輕撫它的脖頸,唇角輕揚地讚她:果真好馬,就它了。

大約是上一世欠了他,世人報恩皆說,來世願為牛馬之流。但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欠過這少年什麼。

安如霜在這大帳旁安家已有半月,聽眾人喚他少將軍。期間也隨著這少年出了一次戰,那次他傷的不輕。

這不過才短短幾日,隻怕是揮動長槍,傷疤就得裂開吧?

安如霜有點心疼他,於是在他過來拉韁繩時,就後蹄用勁兒,可勁兒往後墜著身子,好像一頭強驢,任他怎麼哄都沒用。

少將軍身後的一個小將看不過這馬的殆懶模樣,冷哼一聲,抬手就狠狠抽了她一鞭子!

雖說如今是皮糙肉厚,但還是有一陣劇烈的痛楚襲來,她不由哆嗦一下,咬著牙含著淚,卻不喊叫,仍舊是墜著身子不走。

“杜勇!誰讓你打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