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故意隱瞞了一個事實,如果蒙古人真的取莫斯科公國而代之,以當年蒙古人在歐洲橫行肆虐時動不動就屠城的曆史,周圍那些歐洲國家能不能讓蒙古人過安生rì子還是個未知數,到那時,大明要是向蒙古人伸出橄欖枝,他們會不會選擇不接而選擇多一個強大的敵人呢?
隱瞞這個事實的目的,自然還是為了讓太子好好考慮一下開放海禁之策,畢竟,長遠來說,光解決蒙古人這個勁敵還不夠,大明如果繼續這般固步自封、死水一潭,那早晚還是會出大事的。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慕軒不失時機的加碼,一指地圖之上,“就像這片未開之地,有待有誌之士前往探尋,如果成行,所開創的功業必然是震古爍今的!”他指的,自然是幾年後將被哥倫布現的美洲大6。
張紀聽到這話,看一眼地圖上那片寫著“有待開區”字樣的地方,忽然之間怦然心動起來。
想他張紀,自幼入宮服役,至今已過了三十年,這些年,他也見識了不少同道中人的跡過程,那個英宗朝就非常得皇帝賞識重用的蕭敬,聰明過人,受恩穿過蟒衣,今上對他也非常恩寵,讓他做司禮監僉事,甚至出使外省,勘察斷案,但瞧他平rì裏謹小慎微,過得似乎也並不愜意。
輩分高、威信也高的懷恩是宮中老臣了,識義理,通典故,廉潔不貪,做事恭謹,多次冒險營救忠直的朝臣;成化十二年,京城鬧怪物,今上上朝時怪物把奉天門的侍衛都驚得四下亂竄,懷恩卻能鎮定自若的護持今上,毫不驚怪。可就是這樣忠心耿耿的老臣,去年因為極力反對萬貴妃、梁芳等人廢太子、立興王之謀而惹怒今上,被斥逐到孝陵司香去了。
張紀覺得自己是絕沒有勇氣做第二個懷恩的。
而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覃吉,自太子九歲被冊立就照顧殿下,太子所習的“四書”都是他口授的,覃吉經常向太子講述民間百姓的生活慘狀,也絲毫不避諱曆朝曆代宦官專權禍國之事,太子對這位正派又忠於職守的內侍非常尊重,一向稱他為“老伴”。
張紀覺得,自己是絕沒有能力做這樣的“老伴”的。
張紀出身於一個造船世家,原名劉宏嚴,隻因家族所造之船誤為匪人利用,劉家被朝廷抄沒,時年八歲的劉宏嚴被收入宮中為奴,改名張紀。他平rì聽宮中那些老人時常念叨當年鄭爺爺遠涉重洋的奇聞異事,有的還非常自豪的說曾經見過鄭爺爺。所以,自從侍奉太子以來,張紀隻想一件事:這輩子自己終究是個殘疾之人,別的就不想了,如果有機會像鄭爺爺當年一樣揚帆遠行,到那些異域他鄉見識一番,那就不枉此生了。
如今,聽說遠涉重洋可以開創震古爍今的功業,怎不令他熱血沸騰?
慕軒微微瞥一眼張紀,看他臉上那抹動容之sè,他心中暗喜,沐雲平傳出的消息說這個張紀除了練就一身高明的武功之外,平rì沒有什麼野心,但喜歡看一些海圖方誌之類的書籍,此前對慕軒獻給太子的簡易版世界地圖似乎也很有興趣,慕軒才決定拋出“探索遠洋”這個誘餌,看樣子,他動心了。
隻要他真的對此動心,那從此或許就少了一個處處看自己不順眼的敵人,而多了一個能幫著自己說話的“盟友”。
慕軒繼續指著地圖上歐洲那片地方說:“這些遠方之國,野心無窮,我大明如果不能強國富民,那長遠來說,必然會遭到這些遠方之國的侵擾,與其等他們強大之後前來侵擾我們,不如我們先抓住機會變得強大先進。”
先製人,後製於人。這個道理,朱佑樘自然懂,隻是,要違背曆朝曆代的既定規則和洪武皇帝的遺訓,這實在是讓人非常糾結的事,一著不慎,留下千載罵名事小,讓大明陷入萬劫不複境地可就萬死莫贖了!
慕軒自然知道這是怎樣艱難的一件事,也不再多說別的,隻說:“公子無需勞神,如此大事,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決定,而一旦決定,也未必是三年兩載可以成就,為此,公子可慢慢思量,多方斟酌,假以時rì,想必自然會有更為穩妥的辦法。”
目前還不是下決定的時候,以後的路究竟怎麼走,還得看接下來的展情形,有句老話怎麼說的,叫“形勢比人強”。
慕軒告辭出房,留下那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的一主一仆繼續糾結著。
回到房裏,凝佩自然要問起怎麼回事,慕軒簡要說了一下,凝佩問:“你說,你們這麼勞神費力,最後這國事會照著你們籌劃的展嗎?”
慕軒搖搖頭說:“不是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嗎?我們既然身逢此世,那就得做些什麼吧?尤其是你夫君我,既然早就知道後事,那怎麼也不能任由它往之前那條路上走,成不成另說,盡人事,聽天命,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