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在棋盤邊沿上輕輕敲了兩下。
“怎麼忽然發起呆來了?”
指間捏著的白棋‘叮當’跌落, 宴歸禾恍然驚醒,垂首告罪,“屬下失態。”
棋盤對麵的人淡淡笑了笑, 隨手將黑子丟回棋盒中,“不想下便罷了。你今日看上去倒是有些精神不濟, 方才在想什麼?”
宴歸禾靜了片刻, 不敢撒謊,“想那如今的第七魔尊。”
第七魔尊這個稱呼, 曾冠在對麵之人頭上長達千年。
那時上代魔主隕落近千年, 第一魔尊嚴偃接掌了魔主遺留下的寶物與勢力, 以魔尊之位代行魔主之權。在他以殘酷手段了結不願服從他統治的第二魔尊殷九玄、將整個浮影城屠殺殆盡之後, 北魔域上下噤若寒蟬,再無人膽敢對他表現出半點不滿。
直到十幾年後殷九玄之子殷琅橫空出世, 一杆戮神槍從烏曼陀手中搶來了第七尊座, 又耗費千載的時間晉升合道期, 為父報仇將嚴偃拉下北魔域之主的位置, 成了魔修們的第二位無上尊主。
宴歸禾正是因為在這一戰中及時倒戈, 才避開了戰後清算, 在十八重獄與浮影城合並後,依然穩坐北魔域第二大勢力之位,烏曼陀、焦玉玉聯手也難望其項背。
而‘第七’這個排位, 也因為曾經冠在這位尊主頭上, 在整個北魔域魔修心中擁有了不一般的意義。自殷琅晉魔主位後,第七魔尊的位置就空置了下來,幾次魔門盛宴,八九十三位都是直接越過這個位置挑戰第六魔尊。
直到去年正道仙門劇變,繼元道主重傷瀕死後不久, 在整個仙門都聲名鵲起的絕世天才、太華仙宗執法長老的小徒弟徐容毫無預兆打傷其師叛門而出,頂著整個太華仙宗的追殺堅持了近三個月。
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叛逆小子必然會被暴怒的太華仙宗斬落劍下時,被追殺的第八十一天,徐容卻渾身浴血地出現在了正在舉行魔門盛宴的天下城中,當眾放下狂言。不等在場眾人對此做出反應,他接連向第
十、第九、第八三位魔尊發起挑戰,三戰連勝,滿場嘩然。
關鍵時刻,魔主親自開口表示了對他的讚賞,金口玉言承認了他的第七魔尊之位,徐容就此成功成為了北魔域曆史上第一位以靈修之身端坐魔尊之位的修士。
“那個從太華仙宗‘叛門’出來的小家夥啊……我記得是叫做徐容。怎麼,你也對我的決定有異議?”
殷琅的語氣很平和,與仍是第七魔尊時無異,甚至平日裏烏曼陀焦玉玉等關係親近的魔尊與他‘你你我我’的稱呼著,也不見他有一星半點發怒的意思。
注意到他話中的‘也’字,宴歸禾後背頓時繃緊,“豈敢。我魔修本就是弱肉強食之輩,徐容既然當著天下人的麵徹底與正道仙門斷絕關係,休說一個第七尊位,如果他能堂堂正正擊敗我,我這第一尊位讓給他本也是理所應當。”
殷琅平靜地看著他,他的眼珠是純粹的黑色,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會讓人產生正在被深淵凝視的錯覺。
宴歸禾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半響,殷琅微微笑了笑,移開目光,“宴尊者果真大家氣度。”
大殿中近乎凝固的空氣一瞬間鬆動下來,殷琅懶懶地問道:“他近日不是在忙著整頓轄下勢力嗎?怎麼,這小家夥是鬧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值得你宴大忙人放下手頭事務、專程前來天下城找我?”
宴歸禾也放鬆了不少,笑道:“尊主說笑,若是當真有什麼大事,我怎麼可能比尊主先得到消息。說來也不怕您笑話,此次前來拜見,是為小女的婚事。”他頓了頓,“小女與新晉位的第七魔尊徐容情投意合,有意結為道侶,在家中撒嬌賣癡,非要我來求您為她主持合籍大典,我也是實在被纏的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