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落下了山頭。天色薄暮,長安街上的小攤販們也都收拾起了東西,準備回家。相反地,陸陸續續又有人挑了東西走來街邊放下,準備開張做生意——夜市。長安街的盡頭,有一座占地頗廣,裝潢得金碧輝煌的府邸,是左丞相廖安的宅院。當今楚國,可能人們已經忘了何為“雲家”,但是,就是三歲小孩也不會不知道左丞相廖安廖大人。那可是三朝元老,官居顯赫,門生遍天下的大忠臣啊!這長安街原名韶華街,宅院也是先帝擢升廖安為左丞相之時所賜,廖安嫌“韶華”不好,說是“韶華易逝”,請旨改名為“長安”,寓意“長治久安”,也是向先皇表明,他廖安絕對會是個安分守己,鞠躬盡瘁的好臣子。
夜色昏暗,長安街卻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街市繁華,人煙阜盛,積雪也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隻是越靠向廖府的地段,越發清淨,大抵因為廖家還是矜貴的人家,不願家門前太過吵鬧罷了。
廖府門前的兩尊張牙舞爪,威風神氣的石獅子和高大的紅牆顯示著院內主人的尊貴身份和雄厚財勢。
王嫣然一身夜行裝扮,目光冷淡地看著眼前能媲美親王府的奢華大院。廖安這隻老狐狸,是楚國開國元勳之一,為官四十載,輔佐過楚國三代帝王,處事中庸,深得民心,又兼八麵玲瓏,老謀深算,榮寵不衰。其實,經她一番調查下來,還真沒能發現他有什麼罪大惡深之事。也正因此,功高震主,皇帝是絕不會放任外戚專權的。王嫣然搖頭輕笑一聲,展開黑巾,蒙在麵上,施展輕功,形如鬼魅一般潛進了廖府。而在她的身後,一道白色身影像是一陣輕煙般,如影隨形。一向自認警覺的王嫣然渾然不知。
廖府宅院大得驚人,守衛亦是極嚴,可謂藏龍臥虎。王嫣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憑著楚皇先前給她看過的布局圖,靠著飛簷走壁,落瓦無聲的輕功,終於找到了廖安的書房。飛身上了屋簷,伏在屋頂,揭開瓦片,凝神窺探著屋內的情景。書房內,除了廖安埋首處理公務,就隻有一個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年在一旁罰抄書。廖安年近七十,三代單傳,這個少年應該就是廖安的愛孫廖彬,表字彬彬。王嫣然輕笑一聲,“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從這名字也都可以看出,廖安絕非皇帝所認定的亂臣賊子。
“爺爺,我已經抄寫完了!”廖彬彬弱弱地說,眼中滿是委屈的淚水,汪汪的,沒有掉下來。
一個將近成年了的少年,居然還會做出這麼軟弱的表情來,真是沒用!王嫣然腹誹。
“唔,送過來我看看。”廖安放下筆,麵色威嚴地看著孫子,但還是難掩目中的那一抹慈愛。
“好的!”廖彬彬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大疊寫滿了字的紙張放在祖父身前的案桌上。
廖安審視完畢,點點頭:“嗯。長點記性,日後若是再犯,可沒有這麼簡單就饒了你了!好了,下去吧!”
“是!”廖彬彬一句話都不多說,鞠了一躬,掉頭就走。
廖安看著孫子的北影,目中滿是慈愛和擔憂。王嫣然心頭一動,竟隱隱地在廖安的身上看到了嚴父的影子。以前,父親也是這般地在自己犯錯之時毫不憐惜一般地懲罰自己,卻又暗自為自己心疼的!十餘載不曾得見父親的麵了,那份酸疼豈是沒有經曆過的人能夠明白的。如今,自己卻又要幫著皇上毀了眼前的這一個家嗎?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悄然下了書房屋簷,王嫣然迅速地將整個兒丞相府都探尋了一遍,卻一無所獲。見書房的燈火熄了,轉身又潛入了書房,才剛一進去,王嫣然突然感覺左耳垂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般,微微一痛。此時已是寒冬臘月的了,怎麼可能會有蚊子呢?王嫣然麵色一寒,屏住呼吸,凝神注意著書房內的一絲一毫動靜。突然,右耳垂上又是微微一痛,王嫣然猛地拔出劍,飛身對著斜上方的橫梁就是一劍。一劍刺出,什麼也沒刺到,掉頭卻見原本緊閉的窗戶在夜晚的涼風中輕輕搖晃著。不及多想,王嫣然收起長劍,跟著翻窗追了出去。眼見前麵屋簷處停留著一個隱約的白色人影,王嫣然心頭火氣,真是狂妄,居然一身白衣穿行在夜間。運起輕功,追逐著前麵的白色身影。
一直追著白衣人圍繞著丞相府兜了幾個圈子,王嫣然才發覺,他竟然是遊戲一般地耍著自己玩兒,心頭燃起一股無明業火,王嫣然對著前麵的身影舉劍就刺,完全不再顧及自身正處於龍潭虎穴。眼前一道銀光閃過,一柄長劍帶著勁風急刺而來,王嫣然慌忙拔劍相迎,這才想起自己來此行的目的和所處的環境。突襲之人,看那衣著,王嫣然便知他就是這廖府的護衛統領。雙劍交接,便震得虎口發麻,王嫣然暗暗叫苦,想不到這左丞相府倒還真是藏龍臥虎,竟有如斯高手。更別說還有許多精良的護院了。果然,雙劍交接的聲音傳出,沒一會兒,便聽到了“有刺客”、“抓刺客”的呼喊聲,人數還不少。
王嫣然下手狠辣,隻為逼退護衛統領,自己尋個空隙逃出生天。但是,兩人功夫可謂平分秋色,王嫣然勝在劍術輕靈,對方勝在內功雄厚,一時半會想要脫身,還真不是易事。思慮間,護院已經將二人團團圍住,堵住了所有的退路。王嫣然心頭一慌,劍鋒也跟著偏了,對方看準這個破綻,避開王嫣然的劍鋒,舉劍便朝她要害刺來。眼看著對方的劍往自己胸前刺來,避開都已經來不及了,王嫣然心頭漸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