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0(1 / 2)

“你還在想他,是嗎?”

他一說出這話,我就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然後我們便一前一後地僵住,我背對著他,他拽著我的手,我們誰都沒再做聲,靜得隻聽見呼吸。

過了一會,我慢慢轉過身來:“誰啊?”

我猜我臉色一定很難看,即便我在努力維持平靜,趙知硯看見我的表情後還是怔了一下,隨即鬆開了我。

手指撤去,他也別開了視線。而我也不是很想看見他,我垂下眼皮,視野裏是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他正捏著那隻快遞盒,不知道是因為瘦還是因為用力,手背上彎曲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這問題很重要嗎?”半晌,我淡淡說,“趙知硯,一個男人別這麼八卦。”

沒等他回答,我直接轉身進臥室。

我扯掉外套躺下,身體重重地陷進床裏,可能是回來路上吹風受涼了,我頭疼得厲害,眼皮也熱得發燙。

趙知硯沒有跟進來,隻是在客廳悶不做聲地點火抽煙。煙味順著門縫往臥室裏飄,害得我喉嚨又幹又嗆,這人真是既沒禮貌有沒素質。

我昏沉沉合著眼,想隔著門吼他卻沒力氣。後來我意識逐漸模糊下去,他按動火機的聲音我也就聽不見了。

托這沒素質的人的福,那個我許久未見的男人,終於還是又闖進了我夢裏來。

我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他的模樣了,那年我賭氣般地刪了他全部的照片和聯係方式,後來發現總還能從一些共同朋友那兒聽見他的名字,一時衝動,就把我自己的賬號手機號也全換了。

我掐斷了得知他消息的途徑,時間又一天天地走著,於是關於這個人的記憶便越來越淡。

淡到現在,我已經記不太清他到底有多高,也不確定他是否戴眼鏡,已經說不準他名字裏的煬字是火字旁還是木字旁,也早就忘了他牽我時更喜歡左手還是右手。

可是,在夢見他的一瞬間,我還是立刻就認出了他。

他模樣沒變,跟從前一樣。

人瘦瘦高高的,細框眼鏡不常戴,隻有上課和打球時才架在鼻梁上。

我站在夢裏,許多熟悉又陌生的畫麵一股腦湧到了眼前來。

我望著他不停變換的影子,就像歲月在一幀一幀地倒放,黃昏底下穿著校服搶籃板的他,大巴關門的瞬間閃身上來在我身邊坐下的他,初雪的夜晚在空曠操場裏低下頭吻我的他,還有坐在湖邊長椅上,隔著撲棱棱的白鴿子回過頭凝望我的他。

雪大片大片地落下去,我被那夢裏的霧氣迷了眼。後來我聽見他的聲音,一句句清晰而利落,那時候他還是少年。

那些聲音全都有生命。有斜倚著門框的——

“我是火字旁的煬,值日班長,你寫錯了吧。”

有身上散著寒氣的——

“這麼巧啊,返校的大巴車,我都已經連續三周坐你旁邊了。”

有快步跑過來的——

“這麼多書重不重啊?來,我幫你搬吧。”

還有低頭輕笑的——

“下午還要去醫院嗎?我看你病好得也差不多了啊。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雪,最後一針你別打了,咱們去操場看雪吧。”

而最後的最後,所有那些張揚而肆意的聲音,終於彙成一句。

“梁初,我永遠都會愛你。”

……

我猛地驚醒坐起身來,臥室裏很靜,窗簾拉嚴了透不進光。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便摸過手機看,剛睡醒的眼睛模模糊糊的,我揉了揉才看清,時間還沒過正午,原來隻睡了一個多小時。

我覺得我臉頰有些潮,可伸手摸一摸,也沒有眼淚。我抱著被子怔怔發呆,後來覺得身旁有人在動,扭頭一看,原來還有個人也在睡覺。

我機械又木訥地望著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目光有什麼殺傷力,沒多久,趙知硯還真就動動眉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