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隔著帷帽,楚意弦的麵容在輕紗掩映中隱隱綽綽,看不真切,遑論是麵上的表情了。
婁家商號的掌櫃常年招攬生意,送往迎來,自來是個八麵玲瓏的,敏銳得很,倒是能夠感覺到隔著那輕紗,仍然落在自己身上,牢牢盯視甚至好似帶著鉤子一般的視線。
他頭皮有些發麻,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表姑娘見諒,這個......小的是真不知道。三爺每次帶的朋友都不少,小的並不是每個都識得。何況,這回三爺是直接帶人出城去尋人的,並未將友人帶回商號,小的不曾見過,自然也不敢過問三爺的事兒。”
楚意弦沒有說話了,可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有一絲絲低落的情緒。
“姑娘,你怎麼了?”禾雀最是緊張她家姑娘,一察覺不對,忙問道。
楚意弦輕輕搖了搖頭,須臾間,已是整理好了心緒,對那掌櫃道,“王掌櫃,若是我三表哥今日回了,還勞煩你知會他,讓他叫個人去張府告訴我一聲。我好些年沒有見過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了,心中甚是想念,就盼著能跟表哥早日相見,也好問上一問。”
“表姑娘有心,小的記下了。”王掌櫃欠身道。
楚意弦點了點頭,抬頭望了望那商號的匾額,步履間略有踟躕,卻不過一瞬,她便已利落轉身,不疾不徐地邁步走向馬車。
這楚家表妹......好似也沒有傳聞之中那麼不講理啊!若果真如長輩們所言,她任性到了誰的賬都不賣,隻管我行我素,無法無天的話,這會兒沒能順心,不在婁家商號鬧騰起來?居然這麼安靜,就走了?
張六郎有些納罕,卻也有些不安,抬頭看著正扶著丫鬟的手登上馬車的那道窈窕姣美的身影,不由想道,她不會這會兒在人前忍著,一會兒將氣撒到他身上吧?
“表妹還想去何處轉轉?這城南的茶館兒不錯,有幾家說書先生說的故事還能入耳。表妹可要去瞧瞧?順道再去用午膳?這華陰雖然比不得同州,可也有些地方特色的菜肴,表妹既然來了一趟華陰,倒是不妨去嚐嚐。”張六郎倒是想楚意弦哪兒都別去,直接打道回府呢,可是......這可能嗎?自然是不可能。所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建議。
“六表哥可知道喜鵲灣?”車簾內那把嗓音仍如風過流泉一般的悅耳。
張六郎點頭,“自然知道。”
“那咱們就去那兒吧!”楚意弦語調雖輕,可語氣卻是毫無商量的堅決。
直到張六郎撥轉了馬頭,帶著馬車和一眾人一路出了華陰縣城,走完了官道,轉向有些坑窪顛簸的小路時,他才有些恍惚地想到,他怎麼就一點兒異議都沒有地就乖乖聽話了呢?也沒有問上一問去喜鵲灣做什麼?喜鵲灣難不成有什麼風景名勝?名頭大的,連遠在同州的楚家表妹都聽說了?
張六郎絞盡腦汁地想啊想,可想得頭皮發了疼也沒有想出來。
是他孤陋寡聞,還是楚家表妹搞錯了?
喜鵲灣正是華陰城郊一處尚算富庶的村落,名字裏有個“灣”,流經此地的卻隻有一條小河,這個時節倒還算得水量充沛。村口的水灣處有一大片茂密的林子,因著確實有不少喜鵲在此落腳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