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輕撥弄,琴音順著指尖流淌而出,清越動人,像青苔石上潺潺的溪流,山澗裏鳴叫的布穀鳥,有塵世罕有的澄澈清明。此心無雜無念,所求不多。但是啊,琴聲忽轉,萬念怨恨勃發,急促而撩動心弦。我自認為我所求甚少,但上天待我何曾公平過,在二十一世紀時從未有過溫情,接受地獄魔鬼的訓練隻為了苟活,但命運卻讓我糊裏糊塗地死去,來到這異世。何時我的命運才能受自己掌控,這世間的溫情自己不敢觸碰怕是一場幻夢。宇宙之大,我生而微小,生命沉淪不受自己擺布。我受夠了,即使你是上天也沒辦法操縱我的命運,我的命要握在自己手裏,即使破釜沉舟。
一曲終了,夢瑤歌雙手微微顫抖。這一曲《騷首問天》把世道沉淪,宇宙感歎,生命曆程都融於其中,演繹了一場生命悲情,絕不是一些離愁別緒的深閨怨舞可比。但是,這也意味著自己勢必要卷入這些陰謀詭計裏。可是,自己的身份是逃避不能的,自己的身後有夢府或許還有更多的人。
眾人震驚,良久無言。
古玄珞緊緊盯著夢瑤歌,這個女子有大智,不是閨閣女子可相媲美的,這才是能助他成大業的王妃。嘴笑閃爍著耐人尋味的笑容。幸好,古玄錦不在這,他可以比他先下手。
夢雲尋有些驚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的夢瑤歌都是孤傲清絕的女子,半個身子在塵世,半個身子在世外,從來沒有如此淩厲逼人。她不是一向避免出風頭嗎,怎麼現在卻反其道而行之。
景芝看著她,他知道她是不同的。你以為的她不過是她的一麵而已,她的萬千麵都被她藏起來了。但是啊,這曲子不適合她彈,這般撕心裂肺地責問天命,太傷神,不適合。或許,該自己彈。
寂靜良久,榮妃帶頭鼓了掌,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掌聲讚歎聲似洪水朝著夢瑤歌奔流而來。
夢瑤歌平複心神,彈這首曲子確實用了她太多心緒。聽著掌聲讚歎聲,夢瑤歌心中淡淡嘲諷。這世間的人有許多牆頭草,尤其是處於權利漩渦的名門世家。前一刻還在嘲笑挖苦,下一刻便褒揚逢迎,真正能被這首曲子打動的又有幾人,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意境又有誰。倒了杯酒,灌入喉中,或許自己也不明。
嫿宜公主攥緊自己的拳頭,本以為是個什麼都不會的落魄小姐,可是這曲子平心而說確實空前絕後,就連自己也被這激昂的琴聲所打動。可是,夢瑤歌,本公主絕不會放棄,為了心心念念的景芝,你勢必是我嫿宜的敵人。
有了夢瑤歌的一曲《騷首問天》,旁人都猶豫不決,畢竟有了真正的月亮,誰還在乎水中的倒影呢。
榮妃看這個場麵陷入了僵局,看來要尋一個破局之人:“景公子是開元第一絕才,景公子的才華四海聞名。不知是否景公子可以一展風華。”景芝如果能展示,那相必有很多世家小姐追尋,爭先恐後表演,局自然也破了。
隻是,榮妃沒想到景芝可不是那麼隨意任人擺布的人。
“榮妃娘娘,景芝身子不適,恕不能從命。”景芝看都沒看榮妃一眼,拒絕得擲地有聲。
眾女子的心頓時從雲霄墜入地底。
榮妃看著風輕雲淡的景芝,滿心不忿卻又不能發作,還得給自己找梯子下:“景公子既然不適是本宮貿然了,不過,景公子的才華確不該用於宴飲之樂,更該用於國家大計。”你身子不舒服出來晃什麼,還敢這麼直接拒絕本宮。
“景芝覺得夢小姐的表演足夠精彩了,估計也一時不會有人再表演了,榮妃娘娘可進入下一個環節。”景芝很“體貼”地發聲。
榮妃快氣炸了。好一個景芝!不配合本宮也就算了,還從中作梗,與本宮作對。本宮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景芝瞥了眼注視著夢瑤歌的古玄珞,握著酒杯的手青筋顯露。
“既然景公子都說了,那接下來大家可泛舟文惜湖上,觀荷之姿。”榮妃下令。
“是。”眾人回答。
其他人立即約了三五好友去泛舟。人生地不熟的夢瑤歌坐在席上淩亂,算了,自己亂逛就行,反正到時辰就行。
一個穿著紫綃翠紋裙的英姿颯爽的女子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你的琴彈得很不錯,磅礴激昂,非一般女子可彈。”
夢瑤歌雲裏霧裏,這女子想說什麼。
“我姓蘇,鎮國公府的蘇,我叫蘇初宛。”她湊到夢瑤歌的身旁,低語:“祖父讓我保護你,說你剛來京都肯定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