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天是除夕,她來的比這個點還晚,披頭散發的懷裏抱著個用福爾馬林泡著的死胎,若不是我跟老伴兒長年守陵園,真的要被她嚇死。”提起此事大叔仍心有餘悸,感慨道,“那姑娘長的真俊,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

胸腔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宋乾硯仿佛看到產後虛弱的沈薇亦心如死灰地抱著孩子朝墓地走去的畫麵,她不哭不鬧地徒手挖著濕泥,手指被尖銳的石子劃破滿手是血地將他安葬。

“可憐啊,除夕闔家團圓的日子,她孤身來葬孩子,也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做了這始亂終棄的事。”說完幽幽地瞥了眼宋乾硯,“還沒問,你是她什麼人?”

宋乾硯抿了抿唇,底氣不足地吐出兩個字,“丈夫。”

“哦,那天她就是跟你打電話啊。”

大叔一驚一乍地,“後來她還來過,抱了個骨灰壇子。”

宋乾硯眼中閃過詫異,追問,“你不是說她隻買了一塊墓地麼?那個骨灰壇葬在哪兒?”他情緒激動地抓著大叔的手,眼底滿是迫切的光芒。

大叔被他搖的有些眩暈,不耐煩地說,“葬在馬桶裏!”

“馬桶?”

宋乾硯難以置信,失落的後退半步,“不會的。”

“怎麼不會!我老伴親耳聽到的。”大叔瞪著眼睛回憶,繪聲繪色地講,“那天我老伴兒在廁所外麵打掃,忽然聽到隔間裏傳來一陣瓷瓦破碎的脆響,她還以為是那個姑娘出了什麼事,在門外叫了幾聲後那姑娘才推門出來,也不理人徑直走了,我老伴定眼往廁所裏看去,那個標著楊惠雲的骨灰壇子破碎在地,骨灰卻沒了,你說不是衝進馬桶了,難不成是她吃了?”

楊惠雲,是他母親的名字,宋乾硯的心抽動著疼,呢喃不自覺地問出聲,“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沒道理那麼做,做律師的凡事講證據,如果她從開始就不願幫他安葬母親,何必大老遠的抱著骨灰來陵園摔。

“好像是說”大叔搔著花白的頭發,想了會繼續,“她兒子容不下我兒子,她不配跟我兒子葬在一處,不得好死就該挫骨揚灰”,聲音漸漸地低下去,訕笑,“不是我說的,是她講電話太大聲我剛好聽到。”

“那個電話不是打給你的麼?”

大叔直勾勾地盯著宋乾硯,宋乾硯沒回答,心裏卻清楚那個電話打給誰的。

他問了洗手間管道通向哪裏,順著河流走到無路可走,對著看不到盡頭的河流跪地三拜,起身靜默地立在那裏,直到衣服被霜露打濕,太陽越過山脈照在身上,他才轉身下了山。

直到宋乾硯的身影消融在霧色裏,大叔才歎聲回到房裏,戴著老花鏡撥了電話,“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妥,我老伴何時能轉到國外治療?”

冷青握著手機瞧了眼方鴻箋,心領神會地疏離回道,“手續已辦好,今夜就轉。”

電話被掛斷,冷青立在一旁,“老板,事情已辦好。”

方鴻箋自始至終靜躺在旋轉椅裏,手指輕叩著桌沿眺望著外麵明媚耀眼的景色,這樣的好天氣適合舉行婚禮,他嗅了嗅,似乎嗅到海水和繁花盛開的氣息,他側目視線落在亮著的電腦屏幕上,畫麵正顯示著喜樂跟沈薇亦的聊天對話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