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會計師事務所忙得焦頭爛額。
整整出差了一個星期,周末,莫笑總算能回魔都,喘口氣了。她拖著行李箱,拉著一箱子底稿,鑽出高鐵又鑽進了地鐵。
她很喜歡事務所的工作,出差加班是家常便飯,到了忙季,連氣都顧不上喘,根本無暇胡思亂想。
工作是株忘憂草。
她不喜歡休假。就像現在,她一想起即將麵對的一切,就隻想重返工作,用一遝遝底稿麻醉自己。
到家了,她頓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老媽應該已經到了吧。一想起,“投案自首”將引發的家庭風暴,她就有點望而卻步。
鏗--門居然動了。
這個點,王曉麗跟她的花樣美男,約會才剛剛開始,應該不是她。
果然,門一開,莫笑頓覺大難臨頭。她擠出一絲笑:“媽,你怎麼還是來了?我不是說了,我很忙。”她其實早知道,老媽要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又怎會因為她一個電話就改變行程?
莫阿姨哪有女兒想的那麼母老虎?五十歲出頭,看著不過四十多歲,眉眼還看得出年青時的俊模樣,氣質不錯,透著股精明強幹。
可一見女兒,莫阿姨就虎了臉,一把奪過行李箱拎進主臥:“你就是白眼狼,快半年沒見,也沒半個想字。虧我一把屎一把尿的……”
客廳裏,王曉麗蜷著腿,坐在沙發上啃蘋果,幸災樂禍地擠眉弄眼。
莫笑慢吞吞地換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她蹋著拖鞋進主臥。
“笑笑,回來了?”
莫笑僵在了房門前。這聲音?頭皮發麻,她竭力放縮瞳孔,隻覺得自己中邪見鬼了。
王曉麗睨一眼,偷笑得嗆住,咳咳不停。
“你最喜歡的土豆煨牛腩,等會多吃點。”
耳邊吹來一陣暖風,無異於聊齋,莫笑覺得自己成了狐妖,居然嗅到了男人味!
莫阿姨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笑堆了滿臉:“雷鳴,你忙活這麼久,我來吧。”
“媽,你坐。廈門到這裏雖不遠,可機場倒來倒去,也辛苦。我難得下廚,你們好好嚐嚐。”
莫笑再忍不住,猛地回頭,眼睛都直了。
這個男人,襯衣加西服,居然捋著袖子,係著圍裙!他在笑,居然在討好地笑。
陰謀!冒出腦海的第一個詞就是陰謀。這個男人,從前就討好過她,討好到叫她忘乎所以,放下一切防備。可是,到了她掏心掏肺,付出所有時,他冷不丁就轉身消失了。
那他的陰謀是什麼?
騙財?他在西溫山頂的豪宅無異於白雪公主的城堡,而她隻有小矮人的小木屋。
騙色?他……莫笑咬著唇,別說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並不是天姿國色,即便是,那他都……得手了。
那……除了玩弄感情,她再想不出其他。
莫阿姨美滋滋地坐了下來,嘴都合不攏。
“你--”莫笑臉上寫滿了防備。
雷鳴霄倒笑得自自然然,說得滴水不漏:“你什麼你?我還沒說你呢。要不是曉麗給我電話,我都不知道媽要來。媽大老遠來,沒人接機怎麼辦?笑笑,你也太不懂事了。”
莫笑張著嘴,百口莫辯。
聽了王曉麗慫恿,婚禮作假,她已經後悔莫及。那是她這輩子做得最荒唐的事,比在溫哥華縱容這個男人的追求更荒唐。由著王曉麗在交友網站上懸賞一萬塊,征了一堆替娶新郎。麵試一圈,可那些男人不是太挫就是沒安好心。
她都放棄了,起身都要離開了,可就在最後關頭,眼前的男人出現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他彎腰拉開座椅時露出的那個微笑,他說:“傳說,北極光下的情侶注定一輩子難舍難分。由不得我不信。莫笑,我來了。”
他們明明說好,加國種種如夢一場。她甚至沒叫他送機。
可是,半個月後,他又出現在她麵前。他說,她走後的第二天,他就來了上海,整整找了兩周,才找到這裏……於是,她犯錯了。
現在,他又想幹嗎?難道,還想用一句“我來了”,騙自己上鉤嗎?
莫阿姨斜睨一眼拌嘴的小兩口,很是滿意,又笑了:“雷鳴,你們老這樣異地,總不是辦法。趕緊回上海吧,加拿大再好也是別人的地方。”
雷鳴霄笑著點頭:“那邊的事,已經安排好了,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莫阿姨一聽更加歡喜,笑出了聲:“好,那我就放心了。”
莫笑顧不上換衣服,撂下挎包,拉著雷鳴霄就往廚房拽:“你搞什麼鬼?你來這裏幹嘛?”
雷鳴霄癟嘴,攤開手:“看不出來?”
這個男人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對著自己,忽冷忽熱,冷的時候,這張臉隻差沒凍出冰星子。要說他在走嶽母路線,追求自己,打死莫笑都不會再信。
莫笑語氣強硬:“雷鳴霄,你到底想幹什麼?婚禮的事,我錯了,我會向我媽解釋。這是我家,我和你連朋友都不算,請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