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莫笑定定地看著他。而他也毫無風度地對視著。
玄關隻剩一盞玲瓏的水晶燈,吊墜珠子斑斑駁駁地映在他的臉上,像一尊石雕鬼斧神工地鐫了幾道陰影,越發勾勒得他棱角分明、立體冷峻。雷鳴霄的帥,就是冷的,像加拿大北部的原始冰原,孤傲的冷意帶著吸附萬物的魔力。一旦沾上,零下幾十度的低溫絕對把你牢牢吸焊住,動不得,也躲不過。
莫笑就顯然被焊住了。她敗下陣來:“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洗澡休息吧。”她甚至不敢再對視他的眼,她怕再一眼,她就會不爭氣地管不住酸澀的眼角。她受不了他的冷,卻自殘地無法抗拒他的冷。
當婚姻變成了戰場。女人十之八九敵不過男人,尤其是悶聲不響、無理取鬧、逼著你自動乖乖走人的男人。女人動輒得咎,卻還被蒙在鼓裏。暴躁的女人沉不住氣,立馬發作,著了男人的道。優柔的女人忍氣吞聲,打落牙往肚裏吞,可最終還是逃不過算計。
到底誰更高明?無解。
當自己變成男人眼裏的那桌子冷菜,就怎麼做都是錯。這些是莫笑很久之後才領悟出來的。可再讓她選一次,她怕還是被卡在原地,除非,她穿越到最後的最後,她才知道一切的選擇毫無意義,區別隻在於是一刀斃命還是鈍刀割肉。
主臥洗手間,雷鳴霄直挺挺地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電動牙刷上的那點綠油油的牙膏,他心就堵得慌。
“莫笑,”他喊。不等她走進洗手間,他很不耐煩地指著牙刷,黑著臉悶著聲:“你當我三歲還是當自己保姆?我自己不會擠牙膏?用得著你多此一舉?”
他睨一眼門口,也不顧她滿臉驚異和委屈。他又指著浴缸,分貝又攀了幾分:“誰告訴你我要泡澡?用得著你給我放水嗎?還有,睡衣我不會自己拿?看你給我拿的什麼東西!”
莫笑眼巴巴地看著他。她算見識了高冷霸道男,他們就像吸血鬼,戴著妖孽的麵具,裹著邪冷的禍心,玩著神話故事裏女巫誘惑人心的把戲,隻仗著你愛他,就肆無忌憚。而女人呢,恨不得捋起自己的胳膊,敬獻到他們跟前。
莫笑沒想到自己也是這種蠢女人。蠢歸蠢,委屈卻還是委屈,這輩子,她都沒試過這麼委屈。如果她能反問,“為什麼你當初不嫌我多此一舉,反而一副受寵若驚的甜蜜相?”那她就不是莫笑了。
她看著他,眼眶泛酸,可她忍:“每天都是這樣的,我隻是習慣了,下次你自己來吧。”她說是這麼說,可這個習慣,在後麵的日子裏,她不知道天天心理建設著堅持了多久。
她轉身就走,隻想悶頭睡覺。拖著沉甸甸的步子,她無力地癱倒在床上,扯著毯子嚴嚴實實地捂住了腦袋。被窩裏,眼睛刺疼,似乎是有什麼滑過了眼角,她覺得嗓子哽得慌,呼吸都不暢。算了,隻當他腦抽,不跟他一般見識,回頭等他正常了,再好好收拾他。她狠狠地逼著自己入睡,可她不知道“正常”二字是多虛幻的一個黃粱美夢。
眼簾明明空了,可雷鳴霄卻足足頓了分把鍾。硬朗的胸肌被汗衫裹得緊緊的,隱隱似突了突,他真被這個女人氣得不輕。不管怎麼出招,好像都是拳頭打在棉花上,可惡的是,還是堆綿裏藏針的棉花,刺得他臉上臊得慌,心口酸得慌。他拿起牙刷,懊惱地把牙膏甩進洗臉池裏,好像這樣做了,就能心安理得了……
睜開眼就得麵臨較量。
雷鳴霄下樓,看到依舊玲琅滿目的餐桌,也不知是不是胡蘿卜西芹汁太耀眼,似乎把他的耳根都給烤紅了。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分明看到那個蠢女人條件反射一樣從流理台端過一杯水走了過來。可走到移門前,她又頓住了,還偏著身子裝模作樣地抿了口水,似乎是看都沒看他。
他又莫名其妙地心煩。撈起一杯咖啡,他坐下來就吞了一口。黑咖啡苦得澀口,他忽然想起她總大驚小怪地嘮叨他不該空腹飲咖啡。聽不見嘮叨,他瞟一眼廚房,卻早不見她人影。嘭地,他聽見門響。她這是出門了?
看著滿桌子早點,他胃口全無。他早該料到她所有的溫柔可人都是裝的。她能忍得了他才怪了。也好,他一沒精力,二沒耐心,三也更不屑於跟個女人為了雞毛蒜皮的瑣事開戰。
女人自有女人磨。
他慢悠悠地端起西芹汁,故作怡然地享用起來。他甚至暗暗腹誹,倒想看看這個蠢女人怎麼應付得了尖刻婆婆和婚外女人的連番夾擊。嘴角勾起一縷殘忍冷笑,他卻陡地覺得心緒不暢,隻因那霎,他忽然記起,她今天破天荒地套了架誇張的黑框眼鏡,那雙紅腫的桃子眼遮都遮不住。
他撂下玻璃杯,很不耐煩地撈起公文包。好像要把那個蠢女人的可憐相徹底從腦海裏甩走似得,他急衝衝地甩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