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雷鳴霄扭頭,隻見清冷幽長的走道那頭,黑漆漆地杵著一道身影。燈光正正投射在那人臉上,反倒叫那五官看不分明。就這一霎的功夫,他手中的輪椅就被女警推走了。
雷鳴霄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昂著下巴,雙手挎在褲兜裏,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一步步走近。
“做得出難道不敢認?”梁肖逼近,一臉陰沉。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忙於工作,白天根本抽不出時間來處理脫臼的傷口。看中這家特需私家醫院方便,他一直繞道晚上來複診。不料今天拆石膏,卻遇上了急診的莫笑。
想起頭先那幕,梁肖就火冒三丈,那個女人憔悴得活像個脫線的布偶娃娃。他一眼就看到她脖子上的淤痕,緊接著偷聽到護士說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他立馬就報了警。
“我可以告你誹謗。”雷鳴霄故作平靜。
梁肖冷笑:“有錢人講不通道理就拿‘誹謗’說事。我倒等著看有錢人的遊戲到底是怎麼玩轉的。”
雷鳴霄的臉色嗖地變得很難看。他懶得逞這口舌之爭,轉身就想走。
梁肖更是冷笑。他一向尖刻,怒火攻心之下,扒皮本色表露無遺。他繞到雷鳴霄身前,正正擋住了他:“酒吧那次,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上門,找老婆麻煩,充其量也就是……Jackass。這次,對老婆動手,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Asshole!”
這種赤裸裸的挑釁,雷鳴霄不可能忍!雖然他一向以風度自居,可這會卻衝上前一把揪住了梁肖。猛一抬胳膊,他隻覺右手的傷口撕得生疼,傷口崩開了。“嘴巴放幹淨點!”他真是氣到不行,這輩子還沒被誰這樣辱罵過。
梁肖勾著嘴角依舊冷笑。他似乎都不屑動手:“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從今天起。”他湊著臉逼近一分:“作為莫笑的朋友,我有職責拆穿你。”急診室外看到她,他就已經悔得腸青肚爛。那個女人傻,他怎麼就由得她傻,為了自己的那點計較,他就放任她留在這麼個男人身邊?他直想大罵自己“混蛋”!急診室門外,他就暗暗明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恐怕不可能再放手。第三者就第三者,像雷鳴霄這種不著調的男人壓根配不上莫笑。他不是挖人牆角,他是救人水火。
雷鳴霄氣得胸口悶疼,卻直直說不出話。他心虛,抑或理虧。他緩緩鬆開手。刻意地,他擠出一絲生冷笑意:“你盡管試試。”
梁肖理了理領口,邁步就走。晃過雷鳴霄肩側,他頓了步,而雷鳴霄也扭了頭。
兩人就這麼一正一反,並肩對視著,眼神交戰。
雷鳴霄玩味地勾了唇,露出那股子紈絝勁:“爭女人,不是拚年資,跟我搶,你不夠班。”
梁肖到底成熟得多:“說這些,你已經不夠班了。”他斂眸,似乎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我不是跟你爭女人,我是追求自己愛的女人。”
病房裏,莫笑歪倚著輪椅,有點有氣無力。她整個人反應都鈍了兩拍,剛才走廊那幕,等她回過神要開口時,早已被女警推進了病房。
“莫女士,我看了你的傷口和急診報告,完全是典型家暴。你不用害怕,我們現在和婦聯都有--”
莫笑再一次打斷了她:“我說過好多遍了,不是家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樓的。”雖然婆婆頭先是鐵了心要殺自己,雖然他的解釋荒誕到不可理喻,雖然她都不知道這場婚姻還能不能繼續下去,可到底家醜不可外揚,莫笑不想鬧得滿城風雨,她不想為難他。
“好。就算你身上是自己跌傷的,那脖子呢?”女警實在恨鐵不成鋼。
莫笑捂著脖子。她張嘴,說不出話。她垂瞼:“反正你們誤會了。我謝謝你們。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老公對我很好。”她咽下了後半句,“他為了我,都受傷了。”莫笑縮回手,緊緊地合在一起。哪怕就衝著他為她擋下的那刀,都不枉她愛他這一場。她甚至開始懊悔,為什麼她剛剛竟然又動了離婚的念頭,就因為婆婆憎惡她?她就要舍棄自己的婚姻?舍棄自己的丈夫?
“那你們是遇襲了?”女警絕對是初出茅廬、幹勁十足。
莫笑想得出神,壓根沒聽進去。
“你們夠了。配合調查,我們非常樂意。”雷鳴霄已經杵到了門邊,很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可我太太要休息了。”他又施壓:“如果你們不知道工作流程,我不介意深夜聯係你們的上司,給你們現場培訓。”
女警瞟一眼門口的搭檔,很有點無奈地對莫笑說:“莫女士,這是我的聯係方式,如果你改變主意或是……”她抬頭睨一眼雷鳴霄:“遇到難處,打電話找我。”她說完就塞了張名片給莫笑,轉身就招呼搭檔出了去。
病房一霎寂靜。兩個人就這麼一站一坐地對視著。
莫笑低頭瞥一眼名片,隨手扔在了床腳邊的廢紙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