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躲在歐陽陽家整一周都沒露麵。韓建國昨晚已飛重慶籌錢。哼--”幽暗的樓梯間,隻剩路雲風的哼笑,“八千多萬,量他也拿不出。”
一點暗紅火光一閃一閃,隨著路雲風那一聲拔高的冷笑,感應燈驟地亮了。煙蒂上的火光便幽地黯了下去,嫋嫋煙霧遮住了雷鳴霄的大半張臉:“那邊律師什麼反應?”
“嗬--能什麼反應?就那麼個小所,直接蔫了。借款協議上白紙黑字,我們撇得幹幹淨淨,共同債務想得倒美。”
雷鳴霄一邊熏煙一邊掏出手機。調出防火牆攔截的電話短信清單,他皺了眉。都到這個份上了,那個女人居然還在死撐,竟然一個電話都沒來過。
“段少這兩天倒沒去過那邊,一直留在高少的別墅,少了他摻合,辦起事來要順手得多。”路雲風幸災樂禍,“不過,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蔡峰歐洲回來直接甩下段子琪回了公司,你猜怎麼著?”
雷鳴霄盯著手機,漠無表情。
“他在賤賣股權套現。現在,怕是正給那個女人雪中送炭呢。”
雷鳴霄猛地抬頭,熬得幹紅的眼睛透著嗜血微光。
路雲風不免關切:“老爺子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都在醫院守了這麼多個晚上,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覺。哦,對了,露露這幾天一直在托我找你。”
嗞--雷鳴霄在垃圾桶上摁滅煙蒂,嗖地扔了進去。鏗地,他拉開緊急通道大門,硬梆梆地直朝病房那頭走。
“唉--”路雲風跟出來要叫住他。
雷鳴霄扭頭,整一副冰臉,拒人千裏。
“那好,有事隨時通知我。”路雲風識趣地離開。
“爺爺怎麼樣?”這些天,雷鳴霄沉默寡言,問的最多的也就這麼一句。
路阿姨衝他噓了噓嘴,悄聲道:“剛剛吃了流食,睡下了。最近都睡不踏實,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又疼醒了。”
緊繃的麵龐似乎又緊了幾分。雷鳴霄輕輕地踱去床頭。吊著點滴的手背綴滿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指直泛著青筋,不,那筋脈明明都泛了紫黑。他斂眸,眼角痛楚地耷了下,掌心輕輕地貼了上去。他扭頭,爺爺哪怕沉睡嘴角也還是掛著痛楚,可霎時,那雙渾濁的眼睜了開。他趕忙彎腰:“爺爺,吵醒你了?”
雷爺爺笑著搖頭,聲音很虛弱:“沒,我沒睡,就……就打了個盹。”
雷鳴霄順著床沿坐了下來。他托著老爺子的手:“那就再打個盹。”
雷爺爺搖頭。他抓住孫子的手,滿目慈愛:“回去吧,守著我這個糟老頭子算怎麼回事?笑笑保胎不容易,這個時候身邊最需要人,去吧,陪陪她。”
雷鳴霄的臉色微變,頃刻,他刻意笑得輕鬆:“保姆阿姨一堆,哪裏用得著我?”
雷爺爺拍一把孫子的手,嗔笑:“雷家的男人個個疼老婆,就到了你爸歪了種。你可得正回來。你奶奶生你爸那會,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我就足足守了兩個月。這才像個男人。像你爸,孬!”
雷鳴霄尷尬地賠笑。圓一個謊,直恨不得要編出成千上百個才能堵住漏洞。離婚的事,一直是瞞著老爺子的。兩個多月沒見孫媳婦,老爺子怎麼可能不嘮叨,臥床保胎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說辭。他起身:“那你好好睡一覺,我去去就回。”正好,他也想看看蔡峰那個世紀賤男要怎麼雪中送炭。
小區外的奶茶小鋪,不過十來個平方,入夜,生意有些慘淡。臨窗的逼仄拐角,莫笑和蔡峰隔幾而坐。
蔡峰抿一口咖啡,下意識地瞥一眼杯子,眉梢揚起一縷鄙夷弧線:“速溶咖啡真不是個味兒。”
莫笑睨他一眼,移開目光,瞟向窗外。物是人非,當年,那個自習教室外,因她遞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速溶咖啡而感動不已的純真少年再不見蹤影了。純真?她勾了嘴角苦笑。在他們相遇的年紀,他怕是早已蛻去了純真,否則他怎麼做得出見死不救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