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燈火昏黃, 還是能看到老宅人臉上如打翻了調色盤一般的神色。
蕭大柱看著麵前的嫁妝單子,手漸漸顫抖起來,想要去觸碰, 又覺得這張紙燙手一般,縮了回去。如此試探了幾次,他也沒決定好要不要去碰。
這時, 他抬頭看向了站在他麵前的大孫子。
瞧著大孫子臉上冷漠的神情, 蕭大柱突然有些慌。他原以為自己把孫子教的非常好。他的孫子, 隻會讀書,什麼事情都不關心的。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還是這樣。
可現在的這個孫子,卻跟他之前認識的那個不太一樣了。
原來, 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隻是假裝冷漠,假裝不知道。
二兒子和二兒媳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那麼他的孫子, 也已經知道了幾來年了。這幾年來,他一直不動聲色,什麼都沒提。
他是不是就是在等著這一天?
這麼一想, 蕭大柱越發覺得大孫子可怕。
蕭三叔可不這麼想。他在慌了一下之後, 立馬鎮定下來,道:“誰知道你這是哪裏拿來的破紙,還想糊弄我們不成?”
“就是,你隨便就那一張紙出來說是二嫂的嫁妝單子,那我是不是也能那張紙,說是我的嫁妝單子?”周氏開始狡辯。
蕭大柱微微一怔。瞬間, 回過味兒來。
是啊,這嫁妝單子是兒媳的私物,鮮少有人知曉。而且,兒媳已經去世多年。如今是死無對證,誰也不能證明這是真的。
蕭大柱的心漸漸沉靜下來,臉上的慌亂之色漸漸的沒了。
蕭清明感受著屋內氛圍的變化,神情絲毫沒有改變,他又問了一遍:“爺,您什麼時候給我?”
蕭大柱見孫子依舊咄咄逼人,一下子就怒了。
這就是他供著讀書的孫子的嘴臉,考中了秀才,就開始跟他清算。
“你這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你看看你這是做的什麼事!剛考中秀才,就那一張不知從哪裏來的單子給長輩要東西。我看你這秀才趁早被取消算了!”
若說整個蕭家誰跟蕭清明最親。除了父母,就是祖父了。幼時,祖父教他讀書,教他做人的道理,後來送他去學堂念書。
他曾覺得,分家一事祖父祖母並不同意,是叔伯逼的。可分家後祖父從未來看他,也不關心他。
剛剛祖父看到嫁妝單子那一瞬間的反應,讓他的心涼透了。
“這單子在縣衙公證過。”
蕭大柱還欲再訓斥,聽到這話,想說的話頓時卡住了。
在場的其他人也慌了,蕭三叔不小心打碎了手邊的茶碗。聽著茶碗落地的聲音,蕭三叔驚了一下,回過神來。
“你別想著糊弄我們了!你兄妹三人吃我們喝我們的那麼多年,這會兒反過來要咬我們一口不成?”
氣氛又活了一些。
“三叔明日可以去縣衙問問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蕭清明冷聲道。
這聲音一出,屋內比剛剛還要冷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蕭大柱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分家了,兩邊就不必再往來了。”蕭清明木著臉說出來一句話。
“說到底,你就是怕我們占你便宜!小心我們去衙門告你忤逆不孝!”周氏口不遮攔。
“住口!”蕭大柱怒斥。
這兒媳真是個蠢的,看不清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