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口頭傳令,但周文淮、李興方、劉淵三人也十分清楚,這樣的命令,袁巡撫當然是不會留下之言片紙的,各方麵心裏有數就行了,在官場上混就必須要明白那些事能做不能說,那些事能說不能做。

而王克複報案時,並沒有說進攻王家寨的是海外華人,而是推說是義和團,因此讓三人差一點就釀成了大錯。連行文都發出去了,幸好是海外華人派人來膠州城裏判談,否則真的驚動了萊州府,甚致是巡撫衙門,發來了官軍進剿,現在恐怕是膠州城早己被海外華人攻占了,而三人也肯定是沒有活路,這叫三人怎麼能不惱火呢?

其實三人多少也有些冤枉了王克複,雖然王克複在報案是也確實存了有些欺騙的心裏,但他真不知道袁世凱傳下嚴禁與海外華人起衝突的口令,因為王克複的級別太低,而袁世凱傳的又是口令,因此王克複根本就不知道,否則打死王克複也不敢唆使官府出兵,這一點利害關係,王克複還是分得清楚的。

不過現在三人己將怒火全部都集中在王克複身上,因此周文淮立刻吩咐師爺孔葉,讓他立刻擬行文再發到萊州府去,說明上一次的行文有誤,事情己了雲雲。然後簽發命令,馬上緝拿王克行、王克複兄弟。

其實孔葉早己經打好了行文的腹稿,因為剛才孔葉雖然沒有說話,但一直都聽得十分清楚,還沒等雙方談完,孔葉就知道肯定要發文到萊州府去,把上一次的行文給銷掉,因此不等周文淮吩咐,孔葉就擬好了行文的底稿,這也是一個合格的師爺應該俱備的素質。

於是孔葉很快將自己擬定好的文稿寫出來,交給周文淮過目。而周文淮看完之後也十分滿意,立刻蓋上自己的官印,發往萊州府去。

而就在周文淮正要下令,緝拿王克行、王克複兄弟時,孔葉道:“堂尊且慢,此事還要再斟酌一二,從長計議,不可魯莽行事啊。”

周文淮怔了一怔,道:“孔先生,還要計議什厶?”

孔葉道:“堂尊,王家仍是本縣士紳,如今雖遭滅門之災,但畢竟在本縣生活多年,親友眾多,根深蒂固、盤根錯節,而王克複更是有功名之人,未可輕視。”

周文淮的心裏一顫,立刻意識到自己確實太急燥了,王家寨離膠州不到三十裏,王家的做為周文淮當然知道一些,隻是不可得罪地方豪強勢力,是當地方官的不二法則,而且王家在地方上確實勢力不小,毎年對自己也多有孝敬,錢糧稅賦也沒有遲誤,因此周知縣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是不知道。雖然現在王家己被海外華人滅門,但畢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知道王家還有什麼勢力,到是真的大意不得。

見縣太爺被自己說動了,孔葉立刻又道:“海外華人倚仗武力,奪人家業、滅人滿門,實在是做得太過份了一些,因此王克複假托義和團,意圖借官兵之力,剿滅海外華人,複奪王家寨,雖說是有意欺騙,但也是情有可原,而堂尊礙於袁巡撫口令,不可與海外華人起衝突,但也不可就此落井下石,緝拿王家兄弟以討好海外華人,如此這膠州縣內的其他仕紳又將如何看待堂尊呢?還請堂尊三思而後行啊。”

周文淮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孔葉說的確實沒有錯,如果自己真的處治了王家兩兄弟,確實是傷了膠州地方仕紳的心,而得罪了地方仕紳,自己這個縣太爺也肯定是坐不下去了,於是周文淮點了點頭,道:“先先之言極是,但王家兩兄弟仍海外華人除之而後快之人,如之奈何。”

孔葉道:“此事好辦,不若由小人出麵,這就去見王家兩兄弟,陳明利害,嚴令他們連夜離開膠州,另投他鄉,如此一來可留他們兄弟性命,不傷其他仕紳之心;二來對海外華人隻說他們兄弟己畏罪潛逃,也有所交待,不知堂尊之意如何?”

原來王家為了打通官府這條路,不僅僅是隻上供知縣、縣丞、典吏這些官員,對知縣的師爺、清客也都各有供奉,由其是對孔葉,每年送給八十銀白銀,僅次於知縣周文淮。因為孔葉可是這膠州縣裏的老師爺,先後一共伺奉過四任縣太爺,對縣裏的事情了如指掌,而對官場的那一套更如隔岸觀火一般,因此每一任知縣對他都十分倚重,幾乎言聽計從,可以說他就是膠州縣裏站著的縣太爺,而且還是終身不換的。

王克複在膠州城裏任職後,對孔葉也十分尊重,每年過節都有厚禮相贈,孔葉對王家的印像很好,現在王家遭逢大難,孔葉當然無力回天,但保住王克行、王克複哥倆這兩條命,還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