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接風宴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皇上在席上亦是飲下了不少的酒,隻讓皇後與內侍扶著回寢宮歇息,眾人恭送帝後離開了昭陽殿,彼此間也是紛紛告辭。

周世鈞與顧容秀離去前,卻是側過身,向著那一道新月清暈般的人兒看去,他看著她倚在丈夫身邊,望著秦北揚的目光中,是全然的信賴與依戀,看著那束目光,周世鈞心中先是一怔,繼而便是浮起了幾分自嘲,世人都說他風流,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甚至不惜染指功臣之妻,可卻不曾有過一個女子,用那樣的目光看過自己。

她們的眼神,總是透出對權勢的渴望,對富貴的訴求,對皇位的野心,無論如何遮掩,那些欲望仍是能從她們的眼睛裏不斷的露出來,讓人倒進了胃口。

她們所看中的,不過是他齊王的身份,他甚至也以為,世間男女皆是如此,所為男歡女愛不過是利益的交易,可直到他看見了沈雲瑤,偏偏,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那一股發自內心的愛戀與傾慕。

周世鈞掩下目光,終是一語不發的離開了昭陽殿,顧容秀看著丈夫的背影,亦是跟了上去,臨行前,她最後看了秦北揚一眼,就見他的大手攬在沈雲瑤的腰肢上,男人的手骨節寬大,十分有力,女子的腰肢纖細,不盈一握,那一幕看起來竟是格外的和諧,她看在眼中,隻暗暗攥緊了自己的帕子,硬生生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夫君,你看,齊王和齊王妃。”看見兩人的背影,沈雲瑤與秦北揚輕聲開口。

秦北揚向著兩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與妻子道:“嗯,他們走了,咱們也走。”

沈雲瑤點了點頭,夜色清涼,一陣涼風吹過,不等她察覺到寒冷,秦北揚已是解開了自己的披風,籠在了她的身上,將她護在了懷裏。

他的胸膛是溫熱的,沈雲瑤在丈夫的嗬護下,隻露出一張雪白的俏臉,她抬眸看了秦北揚一眼,心裏滿是甜甜的情意。

上了馬車,秦北揚攬過她的身子,他看著她的眼睛,道:“好了,眼下隻有咱們兩,告訴我,方姑姑將你帶到了哪?”

聽著丈夫開口,沈雲瑤便是想起了在樓閣中的事,念起陸華濃手持金釵,險些將自己的臉頰劃爛,心裏便是一陣後怕。

“告訴我,雲瑤。”秦北揚握住了她的手,黑眸灼灼的看著她的麵容。

“夫君,宮裏有一位麗妃娘娘,是不是?”沈雲瑤眼眸如水,輕聲問道。

“麗妃?”秦北揚念著這兩個字,“你是說華濃?”

“華濃……”聽著丈夫吐出這兩個字,沈雲瑤隻覺愕然,似是不曾想到,丈夫竟會這般親切的喚出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嗯,她曾經是陸大人的千金,那一年陸大人遭奸人讒害,全家流放到北境,是以認識。”秦北揚溫聲與妻子解釋,說完,他皺了皺眉,又道:“你今日見到她了?”

沈雲瑤點了點頭。她沒有說話,就那樣瞧著丈夫。

“怎麼這樣看我?”秦北揚被她看的有些無奈起來,他捧起她的臉頰,溫聲問道:“華濃性子倔強,是不是嚇到你了?”

“她已經是皇上的妃子了,你還喊她的名字?”沈雲瑤自己也不曉得,自己的話音裏透出了一股兒酸味。

“對,”秦北揚微微笑了,撫上她的臉頰,道:“是我不是,還將她看成當年那個小妹。”

“小妹?”沈雲瑤眼底有不解之色閃過。

“我與陸大人是莫逆之交,就將華濃…..不,是麗妃,當做小妹看待。”秦北揚一派坦然,回憶起過去,隻道:“說起來,倒也有好些年不曾見了。”

沈雲瑤念起陸華濃與自己說的那些話,雖然她並不知曉陸華濃與丈夫之間曾發生過什麼,可她也是女人,而女人都是敏感的,她能感覺到,陸華濃對秦北揚有一種情愫,絕非義兄義妹那樣簡單。

“雲瑤?”秦北揚見妻子不吭聲,不免有些擔心,又是低聲喚道。

“她問我,是不是顧容秀派到你身邊的人。”沈雲瑤終是開口,將陸華濃與自己說的話告訴了秦北揚,而她拿出金釵,抵上自己麵容的事卻是隱去了不提,丈夫既然說將她當做他的妹子,她又該怎麼告訴他,他的妹子想要劃破自己的臉?也興許,這其中有著她不懂的誤會。

“她怎會這樣想?”秦北揚啞然,隻牽起妻子的手,問道:“是方姑姑將你帶去找了她?”

“嗯。”沈雲瑤點了點頭。

“還是這般胡鬧。”秦北揚皺了皺眉,吐出了這幾個字,他想了想,與沈雲瑤道:“以後不管是誰,再不能跟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