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盈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穆夫人,第一次從自家母親眼中看見了晦暗神色,失望,憤怒,糾結,猶豫,相互交織。
“母親?”
“跪下!”穆夫人一聲冷嗬,穆盈不敢反駁,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身子挺的筆直。
穆夫人居高臨下的看相穆盈,“從今天開始就在屋子裏待著,哪也不許去。”
穆盈不解,卻也無奈,緊咬著牙,“是。”
這邊被罰的消息很快就傳入兩妯娌耳中,楊氏和杭氏麵麵相覷,楊氏挑眉,“現在才知道懲罰,已經晚了,早幹嘛去了。”
緊接著又聽丫鬟說,穆夫人著人去請了兩位公子去書房,杭氏回過味了,“這哪裏是懲罰,這分明就是苦肉計!”
“什麼苦肉計?”
杭氏壓低了聲音,“婆婆這是在護著盈妹妹,故意罰給咱們看的,等著瞧吧,婆婆養了十幾年的心肝寶貝,哪舍得這麼輕而易舉的送出去。”
楊氏眉頭緊皺,看著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心裏有一股氣撒不出去,“現在也沒什麼可指望的了,二弟妹有什麼打算?”
“隻要咱們齊心,那邊就沒轍。”
“若是不成……”
“那就和離。”
為了一雙兒女著想,杭氏豁出去了,也絕不能影響娘家,楊氏被杭氏的話驚到了。
和離,那是她從來都沒想過的,和離的女人日子太難過了。
“大嫂,都這個時候了還顧忌什麼,留在這裏遲早會被拖垮了,有嫁妝在手,還擔心活不下去嗎,況且這也是走投無路的法子,就看二郎怎麼想的。”
楊氏見杭氏平時安靜低調,喜歡阿諛奉承,做了十幾年妯娌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打量杭氏。
“大嫂為何這樣看著我?”杭氏摸了摸臉上,以為有什麼髒東西呢。
“還是二弟妹看的清明,當初在榕城的時候,我就不應該惦記什麼榮華富貴,留在榕城就極好。”
楊氏想起當初杭氏就表明了觀點要留在榕城,是穆盈堅決要走,楊氏拗不過才跟著一塊離開,現在想想,腸子都悔青了,放著到手的富貴不要,偏惦記那些有的沒的。
“若不是母親一意孤行,聽了盈妹妹的話,穆家不至於落到今日,大嫂,拋開以往的恩怨不談,你我都是穆家的媳婦,終究不是從母親肚子皮出來的,若不為了自己打算,往後誰還能替咱們打算?”
“你說的對,接下來怎麼辦?”
杭氏對著楊氏耳邊說了幾句,楊氏點點頭,“我聽二弟妹的。”
兩妯娌各自給娘家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了心腹,卻並未送出去,隻等著晚上和自家丈夫暢談以後,若是不離開邊城,那就和離。
次日
兩妯娌開始清點嫁妝,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大件兒的托了人賤賣,很快就驚動了穆夫人。
“你們兩個這是要做什麼?”
楊氏上前,“恒哥兒身子骨弱,受不得邊關城的惡劣天氣,兒媳想帶著恒哥兒出去散散心。”
這話穆夫人根本不信,眸光淩厲,“那老二媳婦呢?”
“兒媳許久沒有回娘家了,心裏惦記,想回去看看。”
“回去看親家至於變賣嫁妝,你們兩個究竟要做什麼!”穆夫人端著架子,冷著臉十分不悅。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楊氏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索性直接攤開了說。
“事到如今,我們不想留在邊關城了。”
穆夫人看著平日裏低眉順眼的兒媳婦,今天一個個跟吃了槍子似的,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穆家大郎和二郎就像是約好了一樣,要帶著孩子跟自家媳婦一道離開,穆夫人的臉色鐵青,指尖顫抖,說不出話來,昨天下午苦口婆心的勸了兩個兒子對穆盈網開一麵,今天就變卦了。
穆夫人心裏跟針紮了一樣,勸不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幾人離開,穆夫人心裏堵得慌,但一想起高僧的話,穆夫人心裏又敞快了些,穆盈將來是要母儀天下做皇後的,早晚她們幾個會哭著喊著要回來的。
到時候看她怎麼折騰楊氏和杭氏,這筆賬,穆夫人心裏記著了。
……
轉眼三個月後
臨近年關,屋外大雪紛飛,屋子裏燒著暖爐,魏姎撩起簾子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熏染的臉頰微紅。
“這麼冷的天兒怎麼來了,仔細凍著了。”
詠陽郡主坐在塌上正在翻看日子,魏姎舉著手裏的小暖爐,輕輕晃了晃,“一點也不冷呢,在屋子裏待著實在憋悶的慌,過來走走。”
話音剛落,簾子被挑起,魏梓珠抱著剛滿一歲的昀哥兒來了,詠陽郡主臉上的笑意沉了。
魏姎掩嘴笑。
魏梓珠一臉莫名。
“大冷的天你自己來就算了,怎麼還折騰昀哥兒,若是凍出個好歹來,我瞧你怎麼辦!”
魏梓珠摸了摸鼻子,隻好很沒原則的把事兒推給了牙牙學語的昀哥兒,“還不是昀哥兒在屋子裏待著不老實,非要鬧著出門,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抱著出門。”
詠陽郡主狠狠的瞪了一眼魏梓珠,魏梓珠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反正來都來了,總不能把人攆走,大著膽子坐在了魏姎身旁,詠陽郡主忙伸手摸了摸昀哥兒的小手,確認不涼,臉色才好看了些,抱著昀哥兒哄了好一會。
昀哥兒咿咿呀呀的喊了一句祖母,可把詠陽郡主高興壞了。
魏梓珠抓起桌子上的點心往嘴裏塞,又問,“大哥年紀最大,卻一直沒有成婚,母親也不著急嗎?”
“這不是在看日子,想著年底把事兒定下來,盡快讓兩個人成婚。”詠陽郡主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魏梓珠點頭,“是該定下來了,李小姐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府上多了人也熱鬧。”
詠陽郡主抱著昀哥兒坐在塌上,塌上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昀哥兒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自顧自的玩著,詠陽郡主忙裏抽空的抬頭看了眼魏梓珠。
“這陣子在楊家如何,侯夫人沒為難你吧?”
魏梓珠哼了哼,“眼不見心不煩,為難我有什麼用,楊清兒什麼德性她自己心裏有數。”
楊清兒見過一次魏白瀟,一見傾心,成日裏往魏梓珠的屋子裏跑,別提多殷勤了,魏梓珠瞧著心煩,打發過幾次,可惜楊清兒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攆走攆不走。
淮南侯夫人也是明裏暗裏的提示,想讓楊清兒進魏家,兩家親上加親。
說的多了,魏梓珠也煩了,這不帶著昀哥兒來了魏家躲清靜。
詠陽郡主一眼就看出楊清兒的心思,礙於親戚一場又不好打發,睜一隻眼閉一眼就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