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整頓軍隊的聲音,聽見馬兒的叫聲,聽見一列列士兵走路發出整齊的腳步聲。
等我披上衣服走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隻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一支歪曲的軍隊,浩浩蕩蕩的向前使去。我抬頭一看,遠處山頂上幾個烽火台上已經燃起了火,那濃濃的白煙一卷卷的冒出來讓人看了害怕。
一陣風吹過來,吹得我身子發虛,現在還是大半夜,看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還是覺得有些瘮人,搓了搓手臂還是回到了帳子裏。
第二天天剛剛亮,墨兒就跑到帳子裏使勁地搖著我,“小姐,千澈和殿下都走了。”
我睜開眼睛,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墨兒終於把手收回去,一臉驚奇地問我,“小姐怎麼知道?”
“我聽見了。”
墨兒喃喃自語:“那我怎麼沒聽見?”
我都不知道今天一整天是怎麼過來的,士兵們不在,火也不用生了,飯也不用煮了,地方還是這塊地方,幾天以後都已經看慣了。
我坐在帳子口,玄武和墨兒在前麵一邊跑一邊笑,可能是怕我無聊,有時候還會回頭看看我。
玄武跑過來急急地拽著我的手:“姐,你快去看看,那石頭上有字。”
我望了墨兒一眼,她也說有字。
我走過去,還沒走到我就看見石頭上的緊密的兩行字。
“不思量,自難忘。”
六個字是用劍刻上去的,刻得倒是整整齊齊,隻是起筆稍微用力了些,每個字被刻的凹槽都很深。
我認得楚牧修的字,整齊圓潤,一筆一劃都清晰可辨。昨天這石頭上還平整光滑,今日一早起來就被刻上了字。
他是昨晚臨走前刻的。
這是北宋詩人蘇軾寫來紀念他已亡的愛妻的,我一直覺得他的詩總帶著一絲幽怨。不思量,自難忘。強忍不去思念。可終究難相望。不去想它,卻仍是難以忘記,始終縈繞在心頭。
玄武呀呀地問我:“姐,寫的是什麼意思啊?”
見我好久說不出話,墨兒把玄武拉走,“走走走,我跟你講講什麼意思。”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白布條子,把石頭麵上的塵土擦幹淨,撿起灶子裏一根燒到一半的木柴。思慮再三,在石頭上寫下,“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一塊簡單的石頭,更像是女媧娘娘所造的三生石。
相傳人人都有一塊屬於自己的三生石,人死後,到了黃泉路,路過奈何橋就能看見三生石,它就直立在奈何橋對麵,張望著那些紅塵中準備喝孟婆湯,重投輪回的人。三生石能照出前世人的模樣,前世種下的因,今生吞下的果,緣起緣落,輪回轉世,都仔仔細細地刻在了三生石上麵。生生世世,千百年來,它見證了世間芸芸眾生的苦與幸,悲與歡,笑與淚,離與合。欠下的債,該還的債,三生石麵前,一筆勾銷……
夜裏下了一場大雨,早上我再去看的時候,石頭上我寫的字已經被雨水衝刷幹淨了,而楚牧修刻的字卻被雨水打得更清晰了。也許這是老天爺在暗示我,老天爺不讓我這樣做,我又何必執著呢?
軍隊一去好幾天,白天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動靜,隻是晚上有時候偶爾看見山頂的烽火台上燃起了明火。
火起戰亂起,我身邊是祥和寧靜,他身邊是兵荒馬亂,我心如止水,他動蕩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