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2 / 3)

戰亂已經結束了,南山早就恢複了以往的平和。我找到娘親以前的屋子,仔細打理一番以後決定在這裏住下,在南山我沒有透露我的身份,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更沒有人知道我是娘親的女兒。隻是偶爾聽到有人說起娘親,我站在村口似乎能看見娘親朝我跑過來,她離我那麼近又那麼遠。

南山的村民都很樸素,我說我家中遭遇了一些變故落難逃到這裏,對於我一個外地人的突然到來,他們不但沒有對我起疑心反而真心對待我,對我頗為照顧,想想我剛到的那一日他們都熱情地招呼我到他們家中吃飯,爭著為我打掃屋子,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他們每日起早貪黑的幹活,精心地照料著家裏的一切,這裏的生活井井有條。

住了一段時間以後我便與這村子裏的人熟絡起來,有事沒事我都會去幫他們幹點活,陪老人家嘮嘮嗑。村頭孫大爺家的玉米熟了我們要去幫摘,村尾李二狗的花生硬了我們要去幫他拔花生,誰家有好事都要擺酒席請吃飯,錢不夠的到村長那裏賒一點。我與村子裏的孩童玩得很好,我開設了一個學堂,我教他們我所知道的知識,我學著說書先生跟他們講訴著天越浣城的繁華,學生們有時候很認真有時候會打瞌睡。對於打瞌睡的孩子我從來都不會輕易叫醒他們,因為我怕破壞了他們心裏的好夢。這裏每天都其樂融融,所有的美好與驚喜似乎都格外的眷戀在這片土地上。

我的鄰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嫂子,她姓張,有一個十歲大的孩子,嫂子臉上每天都掛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有什麼不懂的她喜歡跑過來問我,她人很好每次問完都會叫她兒子給我送一些好吃的。她丈夫早些年上山采藥摔斷了雙腿,嫂子說剛知道的時候她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是好心的村民幫她走出了那道難關,她們家的生活才一天天的好起來。雖然我總是聽見張嫂子和大哥拌嘴,但是張嫂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全心照顧大哥,我知道他們心中肯定是深愛著彼此的,隻是將生活中的不如意寄托在那幾句謾罵中。

生活的日子久了我漸漸學會了很多事情,我學著播種,學著種菜,學著放牛,學著這裏他們所會的一切,洗碗刷盤子,做針線活對我來說已經是小菜一碟了。

我一直覺得這才是生活應有的樣子,這才是我想要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我去看過玄武,他又長高了不少,當年我騙他送他走的事他早就已經不在意了,他隻說阿燭姐是這個世上對玄武最好的人,她拋下玄武一定是有苦衷的。我慶幸他已經成熟懂事,想想我十二歲的時候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蠻丫頭。

我到靈城看望張大伯,我在船頭老遠就望見站在碼頭上的張大伯,我一下船他就笑盈盈地上來迎我,手中還不忘記提著一袋鬆花糕。我問他身體怎麼樣,他拍著胸口說硬朗著呢。我從靈城帶回來許多鬆花糕,拿了一袋送給玄武,其餘的都給了村子裏的孩子,以至於他們上課不再打瞌睡。

看日落在南山已經不算是一種奢求,我坐在山頂是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它。傍晚我偶爾會坐在山頭,一坐就做到天黑,我想著我心裏的那個人他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看著同一個日落。邊境再也沒有發生戰爭,魏國與天越簽訂了和平條約,隻要天越連續十年給魏國提供良馬魏國就不再向天越索要邊境地界。聽說太後不久前鬱鬱而終,大皇子登基繼位,我知道他一定會是個好皇帝。我不知道墨兒和千澈過得怎麼樣,我不知道楚牧修會不會恨我當年的不辭而別。

村裏悠閑的大娘總是說我長得俊爭著幫我做媒牽紅線,可是到如今也不見一個人影,我知道大娘知道我不願意隻當是跟我開玩笑。 一晃我在南山住了兩年,遠方再也沒有傳來一點楚牧修的消息,但我始終相信有一天他會架著彩雲過來找我,這一點我堅信了兩年。

春風十裏,桃花落地。又到了南山最美的時節,我們要將最新鮮的桃花摘下,釀成最香醇的桃花釀,來年可以賣個好價錢。我戴著大娘給我的鬥笠背著背簍,就像當年我看到的那個孩子他娘親一樣。山上到處都是人,大人忙著摘桃花,孩子在桃花樹下跑來跑去的打鬧,平靜和諧,其樂融融。

孫大娘一邊摘著桃花一邊道“這桃花今年開得真好啊,大夥這一年都沒白忙活啊!”

“是啊是啊,幾年沒開過那麼好的桃花了!”

張嫂子捧起滿背簍的桃話笑道:“明年我家吃喝都不愁了,說不定還能騰出些散錢給我家那口子看看腿!”

我跟著她們一起笑著,汗水從我的額頭一直劃過臉頰再流進嘴裏,雖然是又苦又鹹但是心裏卻從未有過甜膩。

我仰頭用肩上的毛巾擦汗,細細地打量著周圍如海一般的桃花,若要全都摘完恐怕要半月之久。毫無防備的汗水就滴進我的眼睛裏,一股酸澀湧入眼簾,我用毛巾使勁擦著眼角,微微張開時眼眶裏像是霧了一層水,看著周圍的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

恍惚中我仿佛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不遠處的桃林裏穿過,影子若隱若現,似有似無,那麼遙遠而又那麼熟悉,像是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裏的那個白衣少年,因為他總說白色的衣裳幹淨利落。

我用力揉搓著自己的雙眼想要努力地看清那個人,我內心深處總覺得是他來找我了,他終於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