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外,薑懲隔著單麵鏡與裏麵的嫌疑人已經對視了整整三分鍾。

這位自稱“馬克”的調酒師看起來年紀不大,染了一頭金黃色的頭發,打著唇釘鼻環,上眼瞼還塗了層黑色眼影,不知是不是因為抽煙喝酒的不良嗜好導致嘴唇微微泛著青紫,通常是因為鹽量攝入太高,或有心血管疾病才會有這樣明顯的表現,不過看他這一副會被家長老師列入反麵教材的典型打扮,也許是塗的口紅也說不定。

代買早餐的宋玉祗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用手指敲著桌麵,數算被注視的時間,甚至被看得心裏發毛,莫名有種急於挪開視線的衝動。

“好家夥,這人奇了個大怪啊。”

宋玉祗前腳剛離開的時候,與嫌疑人對峙了長達十個小時的周密終於敗下陣來,不得不拖著中途換來做書記員的狄箴放棄了訊問。

自從兩人離開審訊室,嫌疑人就緊盯著那麵對他來說隻是漆黑一片的單麵玻璃,透過一望無際的虛無,與一牆之隔外的薑懲繼續對抗。

嫌疑人畢竟也是人,他從昨天被帶回局裏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滴水不進,神情恍惚,雙眼微閉,似乎正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他眼底烏青很重,臉色蒼白,下巴上的青茬也刺出了皮膚表麵,總的來說,看起來有點駭人,周密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再怎麼窮凶極惡的犯人都見識過,倒是不足為奇,可狄箴在審訊過程中卻是心裏發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不能露怯,能與他們耗到這個份上的嫌疑人足以見得不是什麼善茬了。

“內省型人格。”

進門的時候,宋玉祗說道。

見識過他能力的薑懲對待他就像對待一位經驗老道、配合默契的老搭檔,聽了他的話便接了下去:“看起來嫌疑人的性格孤僻,感情脆弱,這樣的人通常比較偏執,耐力持久,對待外界的刺激常懷有戒備心,如果不是日久天長的相處,恐怕一時很難從他們嘴裏問出有用信息。”

“但同時這樣的性格的人也很容易緊張,隻要能緩解他的情緒,就可以找到突破點。”

忍不住去洗了把臉的周密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宋玉祗的話,認可了他的說法,“確實,最先開始問的也就是一些比較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的閑聊話題,比如為什麼會選這份工作,對酒類的興趣如何,摸底的階段的確知道了一些與他自己有關的基本信息,可越到後麵,他對抗的心理就越明顯,嚐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動搖,叔叔也覺得很挫敗。”

熬了這一宿,自認是superman的周隊也不得不服老了,打算先回辦公室裹著空調毯小睡一會。

狄箴也是哈欠連天,吃著宋玉祗友情支援的肉包,不慎噎著了自己,還連灌了幾口熱豆漿。

薑懲沒有太大的體力消耗,這會也還不餓,沒滋沒味地喝著寡淡如水的紫米粥,莫名懷念起昨天口感味道都讓人停不下來的拿鐵,看向宋玉祗的眼神也是帶著一絲期待與不解。

那人笑道:“通宵之後最好還是不要繼續刺激大腦,就生理常識來說,現在人會處於亢奮狀態,□□的攝入很可能出現不耐受的狀況,我可不想薑副今天因為頭疼嘔吐等症狀影響了案子的偵查,不然我的見習考核大概率是不會及格的吧。”

薑懲心道這小子不愧是資本家的兒子,利益觀未免太真實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發出一聲不屑的“嘁……”,“誰稀罕……”

他孩子氣的一麵逗笑了宋玉祗,要不是狄箴此刻因為熬夜被降智,就會發現一種奇怪的情愫正在二人之間悄然而生……

敷衍地吃過早餐,快透支成僵屍的狄箴終於向現實低頭,丟下筆錄和周隊一起夢了周公,放任了薑懲原地領悟。

“根據筆錄記錄,起先幾個問題進行得還算順利,嫌疑人交代了自己的工作用名是馬克,真實姓名劉良,剛到奧斯卡工作一周,對各方麵都還不熟悉,今天破例在客用衛生間解手是因為員工通道的密碼鎖更換,內急難忍,所以使用了客用衛生間。他交代奧斯卡各處都有防止客人誤觸的數字鎖,為了保密,每周都會有規律地調整密碼,隻有部分管理層才知道解碼方式,每次進入員工區域都需要有領班的準許和陪同,但今天領班並沒有按時出現,迫不得已隻能破例。”

“這是酒吧還是諜報組織啊。”

“他的口供裏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他說在進入衛生間時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死者,於是立即撥打120求助,但由於害怕被人賴上,他並沒有確認死者當時的狀況,出來之後遲遲不見醫護人員趕到就去了酒吧門口接應。”

“這一段的可信性也不是很大,正常人看到現場的狀況,應該不會當作無事發生,解決了生理需求才報警求助。”宋玉祗拿出手機,熟練地用二指收放著現場的照片,“一般人看到這場麵不嚇尿都算身體素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