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懲此時的平靜有種山雨欲來的意味, 宋玉祗沒有違抗他的意思,開車將他帶回市局,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車內氣氛沉凝, 讓人有些呼吸困難。
到了地方, 薑懲一聲不吭在前麵走著,上了三樓就直奔支隊辦公室, 這會隻有兩三個刑警繼續著勘驗的後續工作, 薑懲隔著警戒線往遍布血跡的屋內看了一眼, 長歎一聲,在死寂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
“去找個沒人的辦公室, 我等下就過去。”
說完這話他就推門進了衛生間,沒有給宋玉祗留下多說一句話、再多親近他的機會。
他這樣做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知道自己性格急躁,脾氣來得快, 去得也快,多跟那人接觸一時半會看似正常,實則必會在他心裏激起驚濤駭浪, 他好不容易才平複心情,真的沒有自信能再一次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薑懲脫了外套和襯衫, 看著鏡子裏那個兩眼通紅,身上遍布血跡的狼狽男人, 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兩手撐著洗手台, 靜靜盯著鏡中映射的影像, 忽而覺得麵目可憎,很想打碎那鏡麵,攪碎這一池亂象。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不停地歎著氣,身後忽然一熱,有人抱住了他。
宋玉祗從背後摟住他勁瘦的身子,握住他冰涼的兩手,額頭抵著他的肩膀,埋在他頸窩裏。
他慶幸那人什麼都沒有說,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們還是很默契的。
“走吧,找個沒人的地方。”
開口之前,薑懲在心裏反複斟酌了無數遍要如何啟齒,以他的性子想要控製張嘴不是傷人的質問很難……但他不想,唯獨不想傷害這個人,他覺得和肯留在他身邊的大多數人一樣,他欠他的。
“你的傷口又裂開了,我幫你包紮。”
“嗯……裴遷辦公室也有藥箱,別回支隊破壞現場了。”
薑懲就看著宋玉祗熟稔地幫他拆開繃帶,用紗布沾著酒精,擦淨了他身上的血跡,處理傷口時特意換了較溫和的碘酒,很容易讓他想到這些日子那人對他的照顧。
到最後,他還是沒舍得說出傷人的話,隻是想去摸摸那人的手在中途就縮了回來,話鋒一轉:“我想見宋慎思。”
宋玉祗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兩人相顧無言,對視匆匆數秒,又相互別開眼神。
宋玉祗的動作很慢,原本可以十幾分鍾做完的事拖了半個多小時,薑懲也不催他。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更恰當。
就在兩人都壓抑於沉重的氣氛,想找些話題來緩解尷尬時,會議室的門被人敲響了,宋玉祗去開了門,外麵站著一個身材頎長健碩的中年男人。
“高局?你不是……”
“我還沒到老家,中途接到消息就回來了,小薑呢,現在怎麼樣了?”
宋玉祗回頭望了那人一眼,順勢退開,給高局讓了條路,“不大好,心裏憋著股火發不出來,不吵不鬧反而讓我心裏不安。”
“他呀,就是這個性子,這麼多年都改不了,方便讓我勸勸他嗎?”
宋玉祗點頭出了門,他一走,薑懲偽裝出的所有鎮定都在一瞬間土崩瓦解,頹然靠在椅背上,問道:“有煙嗎?”
“聽聽嗓子都啞成什麼樣了,還抽呢。”
“疼,來根煙能好點。”
“臭小子,哪兒疼。”
“哪兒都疼,這最疼。”
薑懲點了點胸口。
看著他這樣,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高局一直把薑懲當親兒子看待,從前無緣給骨肉的父愛,現在都彌補大罪般補償在了他身上,以至於明顯對人有些溺愛,很多時候明知是不合理的要求也會盡力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