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局一出來, 外麵的冷風激得薑懲一個激靈,迫不及待地上車開了暖風,還是凍得牙齒打顫, 渾身都不舒坦。
他這人生來矯情, 怕冷又怕熱, 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為了適應這個殘酷的世界, 被迫把自己的棱角磨平了不少, 可是宋玉祗的出現卻讓他身上那些資本的壞毛病再次冒了頭, 現在沒人提早幾分鍾上車幫他開空調就覺著難受。
身體難受僅僅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心裏空落落的, 明明在想辦法填滿了,當黑暗與孤獨再次襲來時,他才意識到在陰影麵前,脆弱的他有多不堪一擊。
他把這些不適全都歸咎於下午跟裴遷打的那一架, 傷還沒好利索,在床上躺了這麼久,體能各方麵也都還沒恢複到正常狀態, 在虛弱的狀態下,就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想法。
——多餘。
心裏這麼想著, 身體卻耿直地給手機開了機,他想著也許有什麼人會找他也說不定, 他重傷初愈, 失聯太久會讓人擔心, 其實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所謂的“什麼人”,其實隻是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 宋玉祗嗎?
薑懲愣了愣,很快就被手機裏一個又一個彈出的消息搶占了注意力,顯示的聯係人名無一不是“宋玉祗”。
這讓他心裏火大,又帶著一絲絲的慶幸。
他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昨天犯渾把宋玉祗攆走,像他這種會給人帶來不幸的煞星,別人離他越遠就越安全。
可他還是覺著自己昨天的話未免太難聽了,說到底,宋玉祗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因為跟他靠得太近就遭到他這樣的對待,確實有些可憐。
他想了想,還是打算看看宋玉祗給他發了些什麼,剛要點進聊天,突然又彈出一條消息,他想後退已經晚了。
最新的信息來自江住,寫了足有四五行,薑懲大致看了一遍,無非是些道歉的話,希望他別往心裏去。
他想了想,沒回,愣了一會,江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還生氣呢?”對方的聲音有些疲憊。
“不至於,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的脾氣嗎。”
“那倒也是,天黑了,需要我去接你回來嗎。”
“別了,你傷得比我還重,我可不好意思,我有手有腳的,自己能回去。”
“行,剛剛我去幼兒園接了芃芃,芸姨今天剛好有點事,就讓她先回去了,你回來的時候可以帶點菜,好久沒吃頓像樣的了吧。”
薑懲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腦子裏想著拒絕,說出口的卻是“好。”
掛了電話,他泄了氣似的癱在靠背上,茫然地望著窗外的夜色。
這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曾經是他求而不得的,年輕時他無數次地幻想能和江倦在相互認可的情況下攜手共度餘生,同性婚姻不合法,他們就談一輩子戀愛,生不出孩子,就領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養貓養狗,過著每天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平凡且幸福。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這樣的夢了,江倦走了之後,他覺得怎麼都不對,隻要不是那個人,就永遠找不回那種熱戀的感覺,漸漸他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可是現在江住的一番話卻擊碎了他所有的堅持和偽裝。
他想,也許他還是向往那樣的生活的,隻是那個陪著他的人,無論如何不該是江住。
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該如何跟江住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們可以做朋友,卻也隻能是朋友,他們之間永遠隔著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高牆,永遠不可能像他和江倦一樣無所顧忌。
可是他在推開門,看到那在柔光照耀,溫暖襲人的家裏,跟他妹妹嬉戲玩鬧,仿佛習以為常的男人時,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回來了,比我想的晚了一點,這個時間超市的人很多吧,下次還是我去買菜,早一點可以節省不少排隊的時間。”
江住抱著芃芃來迎接他,把芃芃放在他懷裏的同時也接去了他手裏的東西,幫著隻有一隻手能活動的他脫下了外套。
“我看看,年糕團子,你們真不愧是兄妹啊,別是有什麼心靈感應吧,晚上回來的時候,芃芃路過小店的時候也吵著要吃呢,我怕外麵的東西不幹淨就沒給她買,小家夥還跟我鬧了脾氣,你進門之前才消氣,還真巧呀。”
薑懲點了點芃芃的小鼻子,“小丫頭,以後可不能跟江哥哥生氣,聽見了沒有,你哥我可都把他當親兄弟一樣供著,不敢讓他受委屈呢,你這小丫頭倒是先給他氣受了,小心到時候挨揍。”
芃芃聽不懂他的話,隻當他是在跟她玩,咿咿呀呀笑得開心,隻有江住聽了這話動作一頓,心裏不是滋味。
“江哥,你傷還沒好,別動了,幫我照顧芃芃就行了,今晚我做飯吧。”
薑懲拎著袋子就進了廚房,從進門到現在就沒正眼看過江住,這讓後者心裏不大舒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剛好芃芃拉著他的手,要他陪著去看電視,江住便去了,過了好一會,借著倒水的工夫他才進了廚房,電飯煲裏煮著湯,食材也都切好了放在盤裏,唯獨不見薑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