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懲是被一陣暖光照醒的, 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瞼,那光線並不刺眼,哪怕是剛從沉睡中蘇醒, 也能盯著亮處看上一會兒。
隻有在明光照射下, 他那平時不明顯的瞳色看起來才比一般亞洲人淺淡, 是介於棕黑與灰藍之間的一種亞麻色。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疼, 心裏把江倦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咬著牙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身上貼滿電極片, 連著床邊的心電監測儀,時不時跳動的曲線和微弱的聲響提醒著他還留了口氣在。
他頂著一頭亂發, 看起來有幾分茫然無助的意思,好半天才把腦袋裏一團漿糊勉強攪合成了固體,正在懷疑人生。
短暫的失神之後,此前的記憶終於複了位, 他摸了摸脖子上點狀的電擊傷,疼得差點兒叫出聲來。
“媽的瘋子,得不到老子就要毀了老子, 祖上姓楊吧。”
他罵完就從床上翻了下來,腿有些軟, 還不大能站住,就扶著床邊喘了半天, 扯著點滴管拔了手上的針。
趁著這會兒他四下打量著房間的裝潢, 古色古香的木質結構給人一種大隱於市的愜意感, 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看落款都是當代有名的大家,把格調襯得高雅而不失壕氣。
薑懲隨手摸了把架子上的花瓶就知道整個屋裏包括這房子在內, 恐怕年頭最小的就是他這三十出頭的絕世美男了。
他聽見有人敲門,張口想應一聲就聽見聲音像破鑼一樣,給他自己嚇了一跳。
宋玉祗推門進來,端了小半碗清粥和兩根榨菜,不多不少就兩根,看得薑懲眼睛發綠。
他指了指那菜碟,明顯是在問:你就給傷員吃這個?不算虐待??
“你身體沒好,吃不了重口的,要不是怕你吃藥傷胃,你連這些都還不能吃。”
薑懲依稀記得自己昏睡的時候似乎吐了幾次,把肚子裏的酸水都倒幹淨了,估計嗓子火辣辣地疼就是被胃酸蝕的,不然沒這麼難受。
宋玉祗想扶著他躺下,他也確實有個迎合伸手的動作,可在兩人肌膚相觸的時候腦中有根弦突然繃緊了,疼得他一縮手,條件反射似的就想踹人,可他腿還軟著,這下一作更站不穩了,一屁股就跌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鋪了厚毯,加上宋玉祗拉了他一把,倒是沒怎麼摔疼,可架子上的花瓶就沒那麼幸運了,被他撞得滾了半圈,“啪”的一聲落地碎了。
“碎碎平安。”
“別迷信了,這玩意多少錢啊,太貴我可賠不起啊。”
“沒事,那是個仿的,才幾百萬。”看著薑懲臉色變了,宋玉祗還想逗他,勾了勾他的下巴,“你現在的資產都在原油裏套死了,除了房車以外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了,怎麼辦,要不要賣身還債?”
“你還好意思說?我那寶貝疙瘩到底是被誰報廢的,不反思反思自己?”
宋玉祗就笑眯眯地看著他,手悄悄往他褲子裏伸。
“車都撞成那樣了,鐵定是修不了了,局裏報銷不起,保險公司也還沒理賠,你那大奔難開死了,趕緊給我找輛一模一樣的來,配置差一點兒我都跟你沒完。”
“你還沒說要不要賣身還債呢,這就跟我分家產了。”
“賣賣賣,我賣你大爺,滾開,少碰我,我還沒消氣呢。”薑懲甩開他的爪子,自己爬上了床。
他現在稍微動彈一下都累得直喘,電擊的後遺症還沒完全痊愈,心髒時不時的悸顫總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宋玉祗把枕頭墊在他背後,盯著他看了好半天,薑懲心裏有些發毛,總有種按捺不住的畏懼在作祟,讓他很想推開這個人。
不過這種緊繃的不適感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降臨的瞬間釋然了,他下巴抵著宋玉祗的肩頭,昏昏欲睡,閉眼不久就覺著頸子上一片濕滑,他在吻他脖子上的傷。